祭司府眾人行動迅速, 很快大部分人便撤出了主院。
周圍安靜下來,只剩下站在院子中間,如雕像般一動不動的昭。
藪簡硬著頭皮走上前:“大巫, 您要不要到偏廳休息一下?”
昭淡淡看了藪簡一眼,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可就是讓藪簡忍不住心顫了一下。
這么好看的亞獸人,又是一城大巫,怎么就遭遇伴侶背叛這樣的糟心事, 他得多難過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藪簡在心中直搖頭,這些天看虎寂城主對昭大巫體貼入微,還以為他是個好的,沒想到啊沒想到, 狐宵今天才來一趟城主府, 虎寂立馬就變心了。
嗯, 還是他們黑耀好,別的不說,像虎寂這樣見異思遷的角獸人,在黑耀至少在錢財之上絕討不到好,黑耀可是有明文律令等著他們呢。
昭不知道藪簡正在為他打抱不平,事實上, 昭也不覺得自己難過。
他只是......心臟有些不受控制的疼。
還在聽風樓的時候, 昭就從窗戶那里發(fā)現(xiàn)了寂的異樣,只是那時的他并不知道,能讓寂反應如此大的人是狐宵。
小溪邊上,寂對他囑咐兩句, 便將幼崽留給他獨自離開了小院。
昭心中其實隱隱已經(jīng)有了猜測,可他將兩個幼崽安頓好, 再次出門時,看到寂一臉焦急抱著狐宵奔跑的時候,依舊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從心底涌出。
那寒意將他的四肢凍僵,讓他邁出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
從來沒有人教過昭怎樣選擇自己的伴侶,從沒有人教過昭什么是喜歡。
那時,寂問他是否愿意與自己結(jié)成伴侶,昭只稍稍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正如寂所說,整個崧蕪沒有人比他更強大,他想要幼崽,寂也想要幼崽,他們結(jié)成伴侶,一切都正好。
獸人伴侶不都是這樣嗎,亞獸人與角獸人結(jié)合生下幼崽然后再分開,只不過他和寂的伴侶關(guān)系維持的時間長了一些,長到昭從未想過他們會改變。
可每個獸人都有尋找新的伴侶的權(quán)利,他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阻止寂離開不是嗎?
所以......他和寂要分開了嗎......
昭從未發(fā)現(xiàn),他竟如此厭惡“分開”的含義。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寂已經(jīng)充滿了他的全部生活,昭可笑地發(fā)現(xiàn),他對未來的所有打算,竟然全部都有寂的身影。
就在這時,緊閉的房門打了開來,狼澤帶著寂和駱束走了出來。
狼澤一出門,便對等在一旁的馬菱耳語幾句,馬菱鄭重點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院子。
駱束滿心滿眼全是狐宵,他不知道狐宵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這樣,如果可以,駱束恨不得用他自己代替狐宵遭受那些痛苦。
想到這里,他狠狠地看了虎寂一眼,虎寂一個有伴侶的角獸人竟然還敢抱狐宵,哪怕他的速度確實比自己快,可這也改變不了他對狐宵的不尊重,他決不允許。
失魂落魄的虎寂壓根沒有看到駱束的目光,甚至連腳下的臺階都沒有注意到。
駱束皺眉,哪知一雙手卻先他一步扶住了虎寂。
“要不要我去夏園喊人過來......?”
感覺昭的臉色不太好,正要出聲詢問的藪簡,只見面前人影一閃,下一刻昭便扶住了虎寂。
哎,藪簡嘆了一口氣,可憐的亞獸人,怎么總是這么容易心軟呢?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虎寂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可以稍稍放松一分。
他緊緊摟住昭,將頭埋在昭的頸側(cè)。
出手的時候,昭就已經(jīng)后悔了,虎寂就算摔倒又怎么樣,他和虎寂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然而身體的本能卻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不知不覺間,他不僅習慣了寂對他的好,也習慣了對虎寂好。
一股怒火從心底涌起,昭用力想要推開虎寂的懷抱。
既然決定要與他分開,為什么要讓他習慣他,又為什么在他面前露出這樣脆弱的樣子。
角獸人的肩膀卻那樣有力,昭不僅沒有掙開他的懷抱,甚至被他抱得更緊,那力道就像要將昭融入他的身體一般。
“你放開我?!?/p>
“......我好像找到他了?!?/p>
“什么?”
昭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是希望自己恭喜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亞獸人嗎......
“我的弟弟,”虎寂的眼睛有些紅,“你還記得他嗎?”
昭的腦中一片嗡鳴,停住了思考。
“太好了,昭,他還活著?!?/p>
握著拳頭,隨時準備與虎寂動手的駱束,同時愣在原地。
什么......什么弟弟?誰是誰的弟弟?
與此同時,屋內(nèi)。
祁白扶著狐宵的背:“慢慢說,慢慢說,你剛剛醒過來,不要太激動?!?/p>
然而這時候的狐宵,哪里還顧及這些,他抓住祁白的胳膊:“雙山......雙山......”
“雙山交疊雙月交輝之處,有解決萬骨一事的鑰匙,”祁白只能順著他,領(lǐng)悟到狐宵所指,立刻將他的話補充完整,“你的預知沒錯,正是因為你的預知我們才能順利地將惡骨徹底解決。”
狐宵用力點頭,滿眼期盼地看著祁白:“黑霧中的森林,你們有沒有仔細尋找?那里有一座樹屋,你們有沒有找到那里?”
“那個人,那個人的身上全是毛發(fā),你們在那里見過他嗎?”
祁白愣了一瞬。
他們回到城池之后,與狐宵說過他們找到了鑰匙,也跟狐宵分析過,那把鑰匙或許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個人。
可問題是,不論他還是狼澤,都從未與狐宵仔細描述過他們在迷霧森林中的情況,更不用說,狐宵描述的不是現(xiàn)在的崧蕪城主,而是在樹屋中生活的“古樹獸人”。
狐宵盯著祁白的眼睛,呼吸近乎停止:“沒有嗎?”
“有。”
在狐宵逐漸狂喜的表情中,祁白輕聲道:“那人現(xiàn)在就在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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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宵的目光從駱束和寂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雙目通紅的寂身上。
他有些迷茫地轉(zhuǎn)頭看向祁白:是他嗎?
這人的獸形倒是與崧虎部落對得上,可這與他在預知中看到的樣貌也差得太大了些。
祁白笑著點點頭:“你要找的人就是虎寂,我和狼澤第一次見到虎寂這樣子,也沒能認出來呢?!?/p>
狐宵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面對這個再次見面的族人,他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
崧虎角獸人,我是狐心祭司之子,我的族人,來到黑耀,來到我的身邊吧,從今往后,你再也不需要為你的生活擔憂,我會庇佑你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