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自己說了?!碧砧聪蚵放缘脑鹿?,順手折了一枝放在鼻端輕嗅,“他是明熹四十三年生的,哥哥是明熹四十五年?!?/p>
陶靖想了想,方才那張紙上似乎寫了這事,不過轉(zhuǎn)眼便被他遺忘了。
雖然叫叫同他不認識,但陶靖還是免不了叮囑幾句,讓她別同他走得太近。說完想起父母的事,“阿娘呢?”
陶瑾想起今早丫鬟的回稟,懨懨道:“阿爹的放妻書尚未寫完,阿娘去找他了?!?/p>
她著人時刻注意白云謠和望月軒的動靜,是以陶臨沅推脫放妻書沒有寫完時,她第一反應(yīng)是阿爹后悔了。昨日他還信誓旦旦地應(yīng)諾下來,沒想到今天一早就變了卦。
說來并不奇怪,他上輩子本就喜歡阿娘,只是被自己藏得太深沒發(fā)現(xiàn)罷了。等到阿娘離開后他才幡然醒悟,終日以酒水麻痹自己,過得頹靡痛苦。這輩子阿娘醒悟得早,是不是因此刺激了陶臨沅,讓他早日認清對阿娘的感情?
可他之前做的事著實過分,陶瑾并不同情他,這會兒巴不得他越后悔越好。
夜幕降臨,晚霞斑斕,陶松然此時才從宮里回來。
聽人說了周溥的事后,便命人將他帶來問了問。正好陶老爺這幾日身體疲憊,略有不適,讓他診斷了一番。
原本他看周溥年紀小,沒怎么放在心上,未料想他竟將自己的飲食作息都說了出來,沒有一處遺漏。末了開一副養(yǎng)身裨益的方子,讓他每日煎食服用,才吃了一天便效果大好。
陶松然心情暢悅,便準許他留下來做陶府的大夫。
正好府上缺一名大夫,每次家里老小患病還得去街上請人,實在麻煩,不如住在府里方便。
于是讓周溥一人獨住在和箏院中,那地方清凈宜人,院落寬闊,可以栽種許多藥草一類。平常他購進藥材需要的花銷可以向管事報備,另外列個單子就是。陶老爺對待下人十分大度,不會因此苛刻了他們。
殷氏與陶臨沅鬧和離的事終于被陶老爺知道了,他聽后勃然大怒,將兩人喚來正堂,板著張臉很是嚇人。
陶松然的正妻呂氏十年前便已過世,他一生沒納過妾室,平常無人打理后宅,都是交給殷氏掌管。然而現(xiàn)在她要與陶臨沅和離,雖不清楚是何原因,但他劈頭蓋臉便將陶臨沅痛斥一頓,根本沒給他反駁的機會。
陶臨沅站在堂屋中央,微低著頭,面上看不出是何表情。
陶老爺氣息不順,胸口上下起伏,“如今你是越發(fā)有能耐了,竟然為了一個妾室要與發(fā)妻和離?我與楚國公多年交情,如今你叫我有何顏面見他!”
言訖讓下人去取棍丈,當著殷氏的面狠狠打在他背上,“我問你,是否仍要和離?”
陶臨沅不言不語,更不躲避,陶松然怒極攻心,又接連打了好幾棍,直把他打得雙手撐地,額頭冒汗。
陶老爺一向脾氣火爆,再打下去說不定會出人命。
殷氏上前給他順了順氣,輕聲勸阻道:“阿爹別再生氣,和離的事是我的主意,我不愿再與他過下去,請阿爹成全?!?/p>
好一會兒陶老爺才漸次平息怒火,讓她到一旁坐下,又命丫鬟添茶遞水,“你既然還喚我一聲阿爹,就答應(yīng)我一件事,別再提和離可好?若是有何委屈盡管同我說,我替你教訓(xùn)這不識好歹的東西?!?/p>
他是看著殷歲晴長大的,如何不清楚她的脾性?她雖驕傲,但懂事識大體,沒有比她更適合陶臨沅的,唯有她才能制住他。
可惜殷氏已經(jīng)厭倦,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我心意已決,阿爹不要再勸我?!?/p>
陶臨沅霍然抬眸,目露血色,視線牢牢地黏在她身上。
她道:“我只希望今日能拿到放妻書。”
事已至此,無論旁人怎么勸她都不會回心轉(zhuǎn)意。
殷氏是個極其執(zhí)拗的人,一旦下了決心便不會更改。以前是她想不通,目下既然已經(jīng)看清,便沒想過與他重歸舊好的可能。
看著陶臨沅逐字逐句寫下離書,她在上頭簽字的那一瞬,心里頓時無比輕松。
“多謝?!币笫厦虼揭恍?,疏離有禮,“希望從此以后,再不相干?!?/p>
陶臨沅緊緊地握著宣筆,只覺得掌心驀然一痛,連筆折斷了都不曾察覺。斷木刺入手掌,竟不覺得疼痛,因為心口一塊空得厲害,仿佛被人挖走一塊,血肉模糊。
陶老爺坐在上方,似乎一下子蒼老許多,疲憊地掩住雙目,聽不清說了句什么。
陶瑾聽到丫鬟通報趕忙來到正堂,卻沒敢踏進去一步,惘惘地看著里頭的父母,一時間不知自己是對是錯。
阿娘解脫了,可是她日后便難以見到她。
她青蔥手指摳著菱花門,捏得指尖泛白。
身后有仆從送來帖子,見她站在門口,便行了一禮道:“三姑娘,魏王差人送來請?zhí)?,邀您和大公子明日一道去丘夷山狩獵?!?/p>
陶瑾接過請?zhí)?,呆呆地看著上面的署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