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不畏不懼,“那你以為,我還會理你?”
她撥開他的雙手,踅身離去:“從小阿爹便教我,吃一塹長一智,這句話我從未忘記?!?/p>
陶臨沅留在身后,握拳狠狠地砸地朱漆衣柜上。
還以為阿爹在里頭做了什么,呆了這么久還不出來。
好不容易等到阿娘,陶瑾這才放心了。
除了陶臨沅外,闔府上下都到門外為殷氏送行。殷氏的東西太多,馬車足足拉了好幾輛,陶瑾正欲扶著她登上馬車,道路盡頭卻忽然傳來橐橐馬蹄聲,偏頭看去,黑褐駿馬往這邊駛近,馬上的人高大偉岸,英姿落拓。
江衡一襲玄青色織金柿蒂紋錦袍,停在陶府跟前,翻身下馬,“這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殷氏已與陶臨沅和離的事,今日來本是要接陶靖和陶瑾去丘夷山狩獵,沒想到老遠便看到這一幕,難免生出疑惑。
眾人行禮之后,面面相覷誰都不敢解釋,唯有陶老爺搖頭嘆息:“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江衡眉頭微蹙,看向馬車旁邊的殷氏,他們從小一起玩過,長大了雖鮮少來往,但到底有些兒時感情。
這是在外面,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看著,殷氏不欲這么快把事情鬧大,只輕描淡寫道:“家里有些急事,我回去看看?!?/p>
回去一趟,用得著帶這么多東西?
江衡看向后面的三輛馬車,雖覺得事情不如她說的簡單,但到底沒再多言。
他牽過侍從帶的另一匹馬,馬背上掛著長弓箭矢,“本王曾邀請府上大公子前去狩獵,不知律言今日是否有空?”
這事陶瑾昨天跟陶靖說過,擱在以前他肯定痛快答應了,目下卻婉拒道:“承蒙魏王相邀,不過律言目下要送阿娘回國公府,怕是不能前往了?!?/p>
江衡抬了抬眉,看向陶瑾。
陶瑾愧疚地抿了下唇,別過頭去,“我也要送阿娘?!?/p>
……
他是被這小姑娘耍了?
江衡啞然失笑,他心胸寬廣,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較真。看模樣殷氏的事不是小事,既然他們不肯說,那他便不強問。
反正來都來了,他騎上馬背,“既然如此,本王也去國公府一趟?!?/p>
自從上回宮宴過后,他就沒跟楚國公再見過面,那老家伙能說會道,跟他談話十分有趣。
陶靖也跟著上馬,對他施以一禮,“失禮之處,請魏王見諒?!?/p>
年輕人一本正經(jīng)地道歉,江衡握著韁繩一笑,“放心,本王沒放在心上?!?/p>
魏王親自開路,這可是他們的榮幸,若不是此事委實尷尬,恐怕每個人都會露出笑顏。
陶瑾坐在馬車里,原本有許多話要說,不知為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就坐在殷氏身旁,從頭到尾緊緊握著殷氏的手,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偏偏固執(zhí)得一顆淚都不肯落下。
殷氏瞧不過去,捏了捏她挺翹的鼻子,“想哭就哭出來,在阿娘面前還怕丟人不成?”
陶瑾拼命搖頭,“我才不哭。阿娘又不是永遠離開我了,我日后想你,可以隨時去國公府看望?!?/p>
所以她才不哭呢,阿娘逃脫一死,這應該是好事才對。
雖然嘴上那么說,可她還是繃著一張小臉,一直到楚國公府門口都沒出聲,也沒掉下一滴淚。
殷氏看得心疼,非常舍不得這個寶貝疙瘩。
她的叫叫從小嬌氣,日后沒她在身邊,受人欺負了怎么辦?還會有誰替她出頭?
外面丫鬟請她們下車,陶瑾跟在殷氏身后下去,看著眼前朱紅氣派的大門,一股心酸涌上心頭。
殷氏由丫鬟扶著入府,轉頭一看,叫叫還在身后站著。
正欲喚她,她卻搖搖頭道:“這次我只送阿娘到這里,以后再來,我再進去看您?!?/p>
她怕自己一進去就舍不得了,哭死哭活也要帶著殷氏回家,到那時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江衡立在一旁,不太能理解這小姑娘的思維。
既然不進去,為何又要眼巴巴地跟過來?
果然是小不點。
他一邊想著一邊舉步入府,尚未走開,袖子被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捏住。那小手在玄色衣料的映襯下,更加白膩得不像話。
陶瑾抬頭迎視他,小聲地,懇求地問:“你別進去好不好?”
江衡揚眉,“為何?”
因為她不想讓他知道父母和離的事,起碼不想讓他現(xiàn)在知道。這時候外公府上一定一片混亂,他去了只會徒增尷尬罷了。
陶瑾委屈地扁扁嘴,忍了一路終于沒忍住,淚水從眼里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