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未初點(diǎn)了頭。

但點(diǎn)完頭就又覺得太麻煩了。

腸粉一節(jié)他咬不下，上面還淋著一點(diǎn)汁水，也許會弄得到處都是……

王未初正想著的時(shí)候，岑堯已經(jīng)夾了起來，另一只手在下面接著，送到了他的嘴邊。

好像將他當(dāng)成小孩兒一樣。

王未初怔怔地咬了一口。

岑堯反手就將剩下的吃掉了，他淡淡道：“你不能多吃?！?/p>

王未初從來沒有這樣和人分享食物的經(jīng)歷。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沒那么脆弱。但想想又閉上了。他為什么沒那么脆弱呢？是因?yàn)閺膩頉]有人會照顧他啊。

這一餐兩人吃得很慢，花了差不多一個(gè)小時(shí)。

然后岑堯才給他打上了領(lǐng)帶。

領(lǐng)帶垂下來，恰好擋住了那顆寶石。

王未初對著鏡子照了照，也松了口氣。岑堯身上的胸針，跑到他身上來了，這怎么說得清？

吃完飯，岑堯就先用手機(jī)，簡單處理了下事務(wù)。

王未初蜷在沙發(fā)上，也隨手拿起了手機(jī)，他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上面有五個(gè)未接來電。四個(gè)來自金耀，一個(gè)來自他的父親王慶志。

王未初先回?fù)芰私鹨奶柎a。

“喂！”那頭接得很快：“你沒事吧？急死我了。你是不是出事了？”

王未初壓低了聲音說：“我沒出事。只是手機(jī)不小心靜音了。”

“……”金耀頓了幾秒，才又重新開口：“沒事？程總的那個(gè)心上白月光都到程家做客了。你沒事？他看見你，都說什么了？”

說什么了？

說喜歡我。

王未初挪了挪，背對岑堯，壓低了聲音：“……沒什么。”

金耀當(dāng)然不信，又問：“程總是不是怪你了？”

這頭岑堯放下了手機(jī)，盯住了王未初。

王未初似有所覺，匆匆和那頭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那頭金耀捏著手機(jī)，頓了下。

……這還是王未初第一次掛他電話。

王未初前腳掛完電話，后腳正好就又響起來，他低頭一看，卻是他父親打過來的。

王未初猶豫一下，還是接了。

“見到岑堯了？”那頭急忙開了口。

“啊?！?/p>

“嗯，爸爸跟你說啊。不管你看見了什么，聽說了什么，都要裝作沒看見、沒聽見。懂嗎？”

王未初攥緊了手機(jī)：“……什么？”

“哎呀……好吧，爸爸就把話跟你說明白點(diǎn)。岑堯什么人？岑家單傳獨(dú)子。岑家你總有點(diǎn)了解吧？程家和咱們家加一塊兒，都抵不過人家。程叔文呢，老早就喜歡岑堯了。你要是看見了呢，你一個(gè)大男人，也犯不著去吃醋泛酸對吧？別平白得罪了岑堯不說，連程家都得罪了……”

王未初的目光渙散了一瞬。

哦。

原來岑堯說的是真的。

所有人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但還是把他弄到了程家當(dāng)擋箭牌。

岑堯眼看著王未初的頭一點(diǎn)點(diǎn)低了下去。

像是小動物本能地弓起背保護(hù)自己。

岑堯起了身。

電話那頭還在說話：“你聽沒聽見？當(dāng)初爸爸也是費(fèi)了大力氣，才讓你去了程家，過了好日子啊。你也聰明點(diǎn)，別給家里惹禍。在岑少面前說幾句漂亮話……你爸爸做生意不都得拉下臉嗎？”

王未初喉頭哽了哽。

岑堯挨著他坐下來，勾住了他的腰。

王未初嚇了一跳，傷心難受倒是一瞬間都被壓下去了。

岑堯親了他的頸側(cè)。

王未初緊張得腳趾都蜷緊了，手也不自覺地抓緊了岑堯的西裝褲。

那頭的王慶志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如何如何討好岑堯，這位大少爺有什么樣的怪癖，程叔文說什么都順著點(diǎn)諸如此類……

挨得這樣近。

電話里的聲音，岑堯都能聽見吧？

王未初心底揪了揪，總覺得那頭父親的嘴臉陡然間變得格外丑惡。

他回頭去看岑堯。

岑堯定定地看著他。

王未初的緊張與害怕，霎地就消散了。

電話那頭與這頭，仿佛將他分割成了兩半。

再去聽父親的聲音，王未初沒那么難堪了。畢竟父親嘴里難以討好的大少爺，這會兒坐在他的身后，攬住了他的腰。

“嘟……”電話突然斷了線。

王未初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掛斷了。

他皺了下眉，在想是否還要回?fù)苓^去。

岑堯抬手抽走了手機(jī)，扔到了一邊。

岑堯又親了親他。

王未初耳根通紅，身體都不自覺地微微戰(zhàn)栗。

岑堯按了按他的耳根：“算了，不弄你了?！?/p>

王未初面上燒得厲害，但還是忍不住出聲：“我不小心掛了我爸爸的電話?！?/p>

“嗯？”

“他會再打來罵我的。”王未初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口吻，有點(diǎn)像是在宣泄委屈。他憋了太久太久，從來沒有人能真正成為他的傾訴對象。

岑堯淡淡道：“那我不讓他罵你?！?/p>

王未初歪過了頭。

看著有點(diǎn)呆。

岑堯心道。

岑堯說：“我讓他來討好你，恭維你，求你。”

王未初瞪圓了眼。

岑堯說不再弄他，就沒再去欺負(fù)王未初。

他又多陪了會兒王未初，然后才起身打開門，說：“程叔文不在，你大大方方走出去就行了。我先回岑家?！?/p>

王未初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走廊上安靜極了，沒有任何人留意他。

王未初松了口氣的同時(shí)，又有種果然如此的難受。

岑堯收拾好了東西，卻沒有立刻離開，他倚在門框處，淡淡道：“明天還是穿這套吧，好看?！?/p>

“……哦。”

王未初看著岑堯下了樓，才驟然反應(yīng)過來。

明天？

明天還要見面？

王未初腦子里已經(jīng)糊涂了。

他轉(zhuǎn)身回到客房里，過一會兒，又突然想起來，自己昨天脫下來的衣服，還在岑堯那間屋子里。

他連忙悄悄進(jìn)去了。

屋子大致收拾過了，卻并沒有他的衣服。

王未初腦子里有了個(gè)不可思議的猜想。

——岑堯拿走了？

王未初按了按頭。

不可能。岑堯……不是那種人……吧。

但是，那會去哪里呢？

……

程家人都以為岑堯還在倒時(shí)差，不敢打擾他，于是紛紛都出去了。

以至于這會兒程家空蕩蕩的。

沒一會兒，金耀倒是找上門來了。

女傭來匯報(bào)的時(shí)候，還輕蔑地看了王未初一眼，顯然瞧不上他，也瞧不上王未初的“朋友”。

王未初走出別墅，就見到了等在外面的金耀。

金耀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你沒事吧？”

王未初搖搖頭：“我說了沒事的。”

金耀卻不信，將他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了一遍。

這一打量，金耀的臉色就變了，他問：“你怎么沒穿我給你挑的衣服？”

王未初哪里好說讓岑堯給扒了，就含糊地道：“嗯，……讓我穿這個(gè)?！?/p>

金耀咬了咬牙：“你身上穿的……這是Armani秋冬高級成衣發(fā)布秀上的款！很難買到的……程總給你買的？”

金耀常年在名利場里打滾，眼睛多尖，他一眼就看見了王未初的領(lǐng)帶微微鼓起了一點(diǎn)，他一把揭開：“……寶石胸針？這也是程總給你的？”

王未初覺得有點(diǎn)不舒服，躲開了金耀的手，他本來就累，這會兒也不想多說。

他沒點(diǎn)頭，也沒搖頭，只說：“我沒什么事，你回去吧，我去休息了。”

金耀眼睜睜看著王未初回了別墅。

他喃喃道：“不對啊，不該是這樣啊……”

當(dāng)晚程叔文回來后，也沒到客房見他。

不過反倒讓王未初松了口氣。

直到第二天，程家收到了一張?zhí)?，請程家全家前往岑家的宴會?/p>

王未初這才知道，岑堯口中的“明天”，原來是這么回事。

程叔文精心挑選了服飾，連程母都仔細(xì)選了搭配的珠寶。等他們忙完，一回頭，看見王未初從樓上下來了。

程母皺眉正要說點(diǎn)什么，定睛一看，卻發(fā)現(xiàn)今天王未初挑不出什么錯(cuò)。

程母挪開目光，淡淡說了句：“這還像點(diǎn)樣子?！?/p>

程叔文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只當(dāng)今天這套也是王未初刷他副卡買的。

“走吧，別去遲了?！背谈赴l(fā)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