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高墻的另一邊

少年的聲音被凹陷的溫泉水池擴(kuò)大了幾倍傳到了空中，越過療養(yǎng)院的高墻，然后傳到對面去了。

僅僅一墻之隔，高墻另外一邊竟像是不同世界！

煙霧氤氳，對面顯然也是一個溫泉池，然而和療養(yǎng)院類似游泳池一樣、還需要人工裝放水的簡單泡湯池不同，這里的溫泉池依據(jù)地形而建，池邊是綠意盈盈的土地，周圍錯落有致分布著各種時令花樹，姿態(tài)自然而可愛，一汪藍(lán)白色的溫泉水便掩映在這些深深淺淺的綠意之間，植物配上水汽，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外人都輕易看不到泡湯的人，至多只能看到一個隱隱綽綽的影子而已。

此刻，便有一道人影掩映在水汽與一樹紫色花樹之后。

熱氣伴著花香蒸騰而上，池中的人安靜的泡在泉水中，偶爾發(fā)出伸手撩水的聲音，便是此間的唯一響動了。

對面王小川和繼歡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時候傳過來的。

完美的寧謐時刻被硬生生破壞掉了。

“叔、叔祖，我這就派人讓那邊的人住嘴?！辈坏瘸刂械娜碎_口，岸上一直抱著一遝衣物侍奉在側(cè)的中年人立刻急促而小聲道。他的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惱火，叔祖最愛靜，為了讓他老人家可以安心療養(yǎng)，他明明都叫下面人去買下隔壁那家療養(yǎng)院了，怎么好幾天了還沒辦下來？！如今驚擾到叔祖他老人家，這、這可怎么是好？！中年人一陣心驚膽戰(zhàn)，他低著頭，本以為一定會挨罵了，豈料——

“不礙事，他們一會兒就會離開了?！睖乩锏娜藚s示意無妨。

這里蒸汽厚重，從溫泉池里傳來的聲音經(jīng)過水汽的重重攔隔，仿佛都帶上了水汽，說話人的全部信息：性別、年齡、喜怒仿佛全部被遮掩在水汽中了。

中年人于是硬生生放下了電話。

寂靜的山間，優(yōu)美的景色，遠(yuǎn)處的蟬鳴，近處充滿水意的花香氣……配上少年人剛到變聲期的聲音，其實還算不錯的體驗——想必叔祖他老人家也是這么想的吧？

中年人于是微微瞇上了眼，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繼歡的聲音從隔壁傳了過來：

“……我阿爺天天都在那邊燙腳，你要是不想泡我阿爺?shù)南茨_水，就別泡這里的……”

燙腳？

洗腳水？

中年人聽到了嘩啦一聲響，卻是有人從池水里站起來的聲音。

完了！叔祖他老人家有潔癖……

好容易在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為叔祖找到一汪美泉，叔祖難得愿意來第二次，結(jié)果，對面小家伙一句廢話，硬生生讓叔祖他老人家從池子里站起來了……

僵硬的站在池邊，伴隨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香氣，他感到一陣風(fēng)從自己身邊吹過，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上的浴衣已經(jīng)被人取走了，他慌忙回頭望過去的時候，卻只能看到叔祖他老人家翻飛的衣角了。

“……不是對面的事，王家的人把臟東西混到池子里了，明天就把他們打發(fā)掉。”叔祖的聲音還在耳邊，然而人卻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看了一眼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溫泉池，中年人最終只是輕輕應(yīng)了一聲“是”。

對隔壁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繼歡只是認(rèn)真檢查完擦洗干凈的溫泉池，最后用眼神和王小川確認(rèn)了一下，然后兩個人一起轉(zhuǎn)開了放水的開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