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初中了嗎,等我之后應(yīng)該會從初一開始讀吧?!?/p>
“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課本困難嗎?!?/p>
簡昧坐在床畔看著他,目光溫柔,抿唇笑著:“有點難,但你那么聰明,肯定沒問題?!?/p>
在不遠(yuǎn)處的柜子里,放著基本翻爛了的六年級上下冊,小鵬原先是班級里的班長,各課成績都很優(yōu)秀,每天除了化療的時間,閑著他總是會捧著書看,他說自己不能跟不上進(jìn)度,如果落了的話就不好了,原先他經(jīng)常會帶著簡昧一起看書,他很聰明,很多題目簡昧總是解不出來,小鵬很快就能學(xué)會。
他經(jīng)常會跟簡昧說以后考上大學(xué)要學(xué)什么專業(yè),怎么樣才能賺到錢讓父母過上好日子,他的父母都是農(nóng)民工很辛苦,他想以后賺錢了給母親換一輛電瓶車,讓父親的可以每天不再扛那么重的水泥。
小鵬拉著簡昧的手:“我把我家的地址給你,以后你可以來找我玩?!?/p>
簡昧感覺他的手很冰涼,但沒掙脫,而是將小鵬的手攥的更緊些,仿佛這樣能留住些什么:“好,我去找你?!?/p>
“對了!”
小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有些舊的機(jī)器人,機(jī)甲勇士被主人保養(yǎng)的很好,明顯是有被悉心愛護(hù)的,少年將玩具放在簡昧手中:“給?!?/p>
簡昧有些意外。
“這是我八歲的時候我媽媽給我買的,一直陪著我,不過有點壞了,以前它還能發(fā)光,還能唱歌呢,挺可惜的。”小鵬坐在他身邊,病房里很安靜,瘦弱的少年溫柔的看著身側(cè)的簡昧:“我看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以前我化療疼的時候就會讓機(jī)甲勇士給我點力量,那樣就沒那么痛了,現(xiàn)在我要出院了,就把他送給你,我爸媽明年可能要去外地打工,以后又不能再見了,你要學(xué)會照顧好自己……”
有眼淚從臉頰滑過,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機(jī)甲勇士身上。
回來的路上,簡昧抱著玩具坐在后車椅上縮成一團(tuán),他堅持了好久才沒有在小鵬的面前哭出來。
“媽……”簡昧看著窗外,輕聲問:“小鵬會死嗎?”
開車的沈眉娜動作一頓,目光黯淡許多:“已經(jīng)擴(kuò)散了,他的主治醫(yī)生也沒辦法,剛開始的時候在縣級的小醫(yī)院耽誤了太多的時間,加上還有幾次用藥錯誤,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回天了?!?/p>
簡昧僵坐在原地已久,沒再說話,他們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小鵬的父母,那位不到四十歲的中年男人短短幾年好像白了頭發(fā),他們眼里的悲痛讓簡昧不敢直視,這是不敢在孩子面前流露的,簡昧不自覺的會想,在自己情況不好的那幾年,他的爸爸媽媽也是如此嗎?
回到家洗漱完畢躺在床上,他依舊不能睡得著,懷里放著機(jī)甲勇士,這個機(jī)甲勇士有點壞了,內(nèi)部的零件損傷,然后他終于忍耐不住的將手機(jī)摸出來,熟練的打開微信,點開了那個頭像,發(fā)消息過去:“在嗎?”
這次那邊回復(fù)的倒是很快。
陸星妄說:【下山了?】
“嗯……”簡昧摩挲著機(jī)甲勇士的腦袋,可能是今天的一切對他的打擊都有些大,想了想打字問了一個有些愚蠢的問題:“你覺得死亡可怕嗎?”
這個問題發(fā)出去,他就有點后悔了。
但是陸星妄沒有給他后悔的時間,就在簡昧躊躇不定的時候,他收到了回復(fù):【怕不怕的有用嗎?】
簡昧抿了抿唇,他深呼一口氣,打字:“我就是覺得……有些人離開的太早了?!?/p>
光輝燦爛的一生才剛開始了個頭就結(jié)束了,一日日的期盼最后等來的還是死亡,可能簡昧本身擁有的太少,所以對于身邊的每個人都非常的珍惜,他當(dāng)然知道人固有一死,可是驟然的悲傷來的太猛烈,他沒法消化。
“叮”
有消息響起,簡昧點開,看到陸星妄的話:
【生死本來就不能強(qiáng)求,每個人都會死】他的語氣是那么平靜【我也會】
像是一擊重拳落在心上,簡昧看到這句話后瞳孔放大,握著手機(jī)的手都不自覺的顫抖,他對這些很敏感,立刻詢問:“你生病了嗎?”
那邊沒有回復(fù)。
他等了很久,心卻越來越慌,最后還是控制不住的給陸星妄撥打了電話,即便可能會被討厭,會被掛掉,但他還是這么做了,即將失去朋友的悲痛已經(jīng)承受了一次,他不能也不想再承受了,電話按鈕不住的閃,就在最后,簡昧幾乎要絕望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陸星妄的聲音低沉暗?。骸拔埂?/p>
簡昧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卻同時卻又提心起來,他小心翼翼的詢問:“你生病了嗎?”
那頭沉默許久
半響,陸星妄應(yīng)了一聲:“嗯。”
簡昧說:“很嚴(yán)重嗎?”
“嗯?!?/p>
“那……那會死嗎?”
陸星妄的目光幽深,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面,這是他陷入思考時會不自覺去做的動作,其實他大可以不與簡昧說這些,但思索片刻,依舊還是道:“嗯?!?/p>
這次輪到電話那頭沉默了。
有輕輕的抽氣聲在寂靜的夜里有些清晰的從那頭傳來,陸星妄知道,這個愛哭鬼肯定又哭了,說來真的很奇怪,他淪落至此,那個口口聲聲說要照拂他的好大哥沒有落淚,他的親生父皇沒有落淚,可是這個相識沒多久,甚至連面都沒見過的孩子卻哭了。
【哭什么】心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陸星妄開口【我不是跟你過說嗎,人都會死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電話那頭的孩子明顯聽不進(jìn)去道理,他一開口是那么任性:“可是,我不想你死?!?/p>
即使明知道這是不講道理的,可他的聲音還是壓抑著哭腔,甚至有絲顫抖:“你…能不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