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祝府之前,萬仞宮的弟子一直就活得很隨意不羈,與所有武林中人一樣,閑時習武,一有任務便四處奔波,餐風宿露是常事。
而現(xiàn)在有了祝府,不僅大家的伙食水平有了顯著提高,還變得悠閑了起來,因為祝二公子憑借“有錢”這個強大的優(yōu)勢,也不知從哪里調(diào)來了許多的家丁護衛(wèi),幾乎將萬仞宮嚴嚴實實圍了起來,銅墻鐵壁似的,水都潑不進。
打著呵欠的萬仞宮弟子:實在是沒有事情做,而且我們宮主去了哪里,為什么一天到晚連個影子都不見。
大家無聊猜測,既然連我們都有八個盤子的席面吃,那宮主現(xiàn)在可能正躺在孔雀毛的毯子上用燕窩漱著口,因為話本里的皇后都這樣,驕奢淫逸,令人羨慕。
然后就聽到身后傳來冷冷一聲:“過來?!?/p>
“宮主!”眾人迅速整理好表情。
厲隨一身黑衣,寒冰一樣往那一站,當場就能讓圍觀群眾產(chǎn)生自己正在反復去世的錯覺。于是萬仞宮弟子又齊刷刷收回了剛才的想法,像宮主這個兇殘的樣子,八成是混不成皇后的。
厲隨隨手一劃:“你們幾個,嚴刑拷打會嗎?”
“會!”
雖然業(yè)務并不是很熟練,因為萬仞宮實在沒有多少需要逼供的任務,但也可以學,總比蹲在回廊里數(shù)瓦片要強。
“宮主是要審問原野月?”
“是她?!?/p>
厲隨轉(zhuǎn)身向后院走去:“隨我來。”
北風將他的漆黑大氅揚起,令萬仞宮弟子一陣暈眩,實不相瞞,他們其實也經(jīng)常會因為自家宮主實在太魔頭了,從而產(chǎn)生一種究竟誰才是正道的短暫錯覺,何為正,何為邪,如果我是正,那什么才是邪,將日子過得充滿了哲學。
另一處小院,祝燕隱坐在椅子上,滿臉都寫著不高興。他也想一起跟著審問原野月的,但是卻被厲隨一早就送回了舅舅的住處,吩咐哪兒都不能去。
蘭西山苦口婆心搞教育,那現(xiàn)場血糊刺啦的,你連殺雞都不敢看,怎么還對刑訊逼問有興趣了?快些坐過來,舅舅給你泡好茶。
“我不想喝茶?!弊Q嚯[嘟囔,“這主意還是我想的呢。”
蘭西山不以為然:“刑訊逼供算什么好主意?!?/p>
祝燕隱:“舅舅!”
蘭西山:“好好好,你厲害?!?/p>
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其實祝燕隱最初的意思,只要放出原野月正在遭受酷刑的消息,看會不會有焚火殿的人來救,倒也不用真的打。但厲隨卻沒耐心白白養(yǎng)著魔教妖女,影衛(wèi)一鞭子抽下去,原野月身上霎時就翻卷出一道血痕——可見讀書人和江湖人之間確實存在著很大區(qū)別。
原野月臉色慘白,語調(diào)憤恨:“我什么都不會說的?!?/p>
“但你也不會主動尋死。”厲隨靠坐在椅子上,目光冰涼冷漠,“那便試試,你能熬過多久。”
原野月目光像一把陰森的刀,就像祝燕隱的推斷,她確實怕死,但卻不是因為貪生,而是因為原野星。自從來到中原,她還沒有好好地同弟弟說過一句話,甚至連面也只見過一次,許多心愿未了,自然不想死。
可現(xiàn)在,自己居然落入了萬仞宮手中。她不覺得對方會輕易殺了自己,但就算能茍延殘喘地活著,只怕也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弟弟了。想到這一點,她便恨不得將厲隨生吞活剝,拖著幾乎散架的身軀往前爬,想要抓住他的腳腕,整個人卻被影衛(wèi)凌空一鞭卷至半空,像個面袋子一樣“砰”地落在地上。
剛剛推開門的江勝臨被嚇了一跳。
他是來送藥的,續(xù)命的藥,據(jù)說能使人在遭受酷刑時依舊保持清醒。
酸澀的藥水入喉,原野月一邊摳著嗓子,一邊破口大罵:“你們自稱俠義正道,卻聯(lián)合起來欺負我一個女人,算什么本事!”
江勝臨將空藥瓶丟到一邊,鄙夷道:“你多年追隨赤天四處作惡,殘害了多少老弱婦孺,現(xiàn)在倒想起自己也是個女人了。只可惜,像你這種濫殺無辜的玩意,在我這里連人都不配做,自然也不必講什么道理與人性?!?/p>
原野月身上已經(jīng)遍布血痕,沒有了呼喊的力氣。
厲隨又伸手一指:“你?!?/p>
被命運選中的影衛(wèi)站了出來,哭喪著臉。他面容白凈,五官清秀,聲音更是細弱,嗲聲嗲氣的,因為這一點,沒少被師兄弟嘲笑。
旁邊的影衛(wèi)師兄又是一鞭子。
小白臉師弟立刻捏著嗓子學女人尖叫:“??!”
江勝臨:這場景太辣眼睛了,我要先走一步。
原野月瞪大眼睛看著厲隨。
小白臉師弟繼續(xù)跟著鞭子的抽落搞配音,剛開始還有些別扭,不好意思,后來也就放開了,一嗓子比一嗓子叫得洪亮凄厲,散開在寂靜的夜色里,估摸連武林盟都能聽得到。
原野月胸口劇烈起伏:“你!”
厲隨難得有興趣解釋:“武林盟內(nèi)八成有叛徒,你猜被他們聽到之后,這消息會不會傳出去,原野星又會不會來救你?”
原野月幾乎是拼盡了力氣在嘶吼:“阿星不會來的!”
小白臉師弟雙手捧心:“啊呀!”
厲隨冷冷一眼掃過去。
小白臉師弟迅速站直,宮主我錯了。
“再打她半個時辰?!眳栯S站起來,“明天一早,堵住嘴把人捆到高處,讓所有門派都看看。”
“是!”
原野月的手指幾乎要將地板摳出血洞。
外頭還在落雪。
厲隨去蘭西山處接人。
祝燕隱在生氣,于是他說:“我今晚要留在這里睡。”
厲隨站在門口:“真的?”
祝燕隱后背對著他,語調(diào)鏗鏘:“真的!”
蘭西山雖然不明白緣由,但他對突然轉(zhuǎn)性的大外甥十分滿意,于是也擺出祝家長輩的和藹姿態(tài)來,對厲隨說:“這些日子小隱一直住在萬仞宮,實在添了不少麻煩,現(xiàn)在他既然想回來,那我明日便差人過去收拾行李,往后就不必再叨擾厲宮主。”
祝燕隱聽得目瞪口呆,等會兒,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點都不想從萬仞宮搬回舅舅身邊住,誰要回家啊無聊死了,談戀愛的快樂你們中年人根本就想像不到,但他又不好意思立刻就轉(zhuǎn)身強烈要求大魔頭帶著自己走,畢竟剛才還是一副很有骨氣的樣子,所以只好繼續(x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后腦勺寫滿“你快給我一個臺階下呀你快給我一個臺階下呀”!
厲隨很配合:“我還幾件事想要請教祝公子?!?/p>
祝燕隱:“好的好的?!?/p>
蘭西山:“?”
江南闊少扯住大魔頭的衣袖,快快樂樂地走了,留下老舅舅獨自一人心塞。
路上積雪很厚,厲隨背起了祝燕隱,一起慢悠悠往臥房里晃,腳下踩得“咯吱咯吱”。
“今天問得怎么樣?”
“她什么都沒有說?!?/p>
“嗯,我們也不需要她說?!?/p>
過了一會兒,祝燕隱又問:“你明天也不準我去看嗎?”
“看完會做噩夢。”
“不會?!?/p>
“不許去?!?/p>
“唔?!?/p>
祝燕隱有些不甘心,在他耳朵上使勁咬了一口。
結(jié)果把厲宮主咬出了感覺。
所以這個夜晚,兩人就又在床帳中快樂了一下。子夜時分,厲隨將軟成一團的祝燕隱抱在懷中,右手順著他的光|裸脊背往下按揉,指尖硬繭在白嫩的皮膚上落下一串紅痕,滑過腰窩時,祝燕隱只是像征性地從嗓子里擠出一點抗議,然后就自暴自棄地繼續(xù)睡了,隨便你怎么摸吧,我真的好累啊。
于是厲宮主就很坦然地這里捏一捏,那里又捏一捏,最后發(fā)現(xiàn)確實越軟的地方越手感越好,白白嫩嫩的,比起捏臉蛋來的樂趣可謂翻倍長。
這直接導致祝二公子做了整整一夜的夢,他夢到自己不小心掉進魚塘里,然后一群錦鯉就游過來咬屁股,趕都趕不走,好驚悚啊,又很猥瑣,驚醒時滿身都是冷汗,身邊空蕩蕩的,而外頭天已經(jīng)大亮了。
萬仞宮的弟子把原野月掛在了城門口,引得許多武林門派都去看。祝燕隱心中好奇,趁著蘭西山不注意,也帶著祝小穗偷偷溜了出去。他先前雖然也經(jīng)常在話本里看到城門樓上掛首級這種操作,但那頂多就一段描寫一張圖,腦補不出多狂暴的畫面,所以當這回親眼看到一個血糊糊的人正懸掛在半空時,讀書人當場就被嚇吐了,真是好有出息。
“嘔——”
在周圍人的一片驚呼中,冷酷大魔頭從天而降,黑著臉把嬌弱的江南闊少拎回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