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燕隱不放心,回房后研究了半天野風(fēng)口的地形圖,甚至還想去糾纏一下舅舅,從他手中將軍隊借過來。
厲隨︰“不必。”
祝燕隱提議︰“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稍微把話說長一點?!?/p>
厲隨將人拉到自己懷里︰“不聽。”
大魔頭就是這么冷酷。
五天后的天氣更糟糕,滿天都是黑滾滾的云。
厲隨帶著萬仞宮弟子,一共二十余人,悄無聲息地隱匿在了雪山深谷中。
臨近正午,對面的半山腰上果然出現(xiàn)了一行人,因為距離相隔甚遠(yuǎn),所以辨不太清楚是誰。
影衛(wèi)握緊刀柄,屏氣凝神地看著對方走過一道山彎,卻沒有繼續(xù)下到野風(fēng)口,而是停在了一處凹進(jìn)去的巨石上,像是在商議什么。
一粒小小的雪砂“撲”一聲落在面前。
影衛(wèi)的視線跟著晃了晃。
緊接著,又有一塊更大的冰自高處砸落,同時傳來的,還有沉悶的隆隆聲,先是遠(yuǎn)得像是來自天邊,卻又很快就炸開在耳畔。
巨大的冰坨從高處轟然滾落!
腳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震顫著,被砸得漫天揚(yáng)起的雪花將視線也染成白色,自高空傳來響聲如萬噸炸藥被同時引燃……不,那本來就是炸藥,沉寂了許多年的雪石被巨大的沖擊力從中破開,又裹著萬鈞的力道從高處滾下,沿途帶落更多冰雪沙石,幾乎要掩埋整條山谷。
“撤!”
影衛(wèi)齊刷刷向后掠去,迎著劈頭蓋臉砸來的冰雪,從袖中甩出帶著倒鉤的鋼索,牢牢釘住身后一塊巨石,依次凌空蕩起,猿猴般靈巧地攀在半空,躲過了這場驚險浩劫。
厲隨單手拔劍出鞘,獨自踩著飛雪沖向?qū)γ嫔狡?,風(fēng)掀起他巨大的披風(fēng),湘君劍的鋒刃在黯淡天光下閃耀,眼看就要逼近對方,卻又戛然收招落地,目光森然。
潘仕候五花大綁,被人用劍挾持著,面色慘白︰“賢……厲宮主?!?/p>
銀筆書生看著厲隨,在掌心拍著玉扇︰“厲宮主果然高手,這都能逃出來?!?/p>
厲隨看了眼潘仕候。
銀筆書生譏笑︰“厲宮主不會覺得派這么一個話都說不囫圇的老頭過來,就能騙過教主吧?”
潘仕候還在掙扎著怒罵︰“狗賊,你還我兒的命來!”
厲隨道︰“就算明知是計,我也一樣能殺你?!?/p>
“厲宮主的功夫自然高,不過想殺我,也沒那么容易。”銀筆書生指著下方,“為了能好好招待萬仞宮,教主可費(fèi)了不少工夫,這山里機(jī)關(guān)重重,全是有來無回的斷頭路。”
“除了機(jī)關(guān)。”厲隨往四周瞥了一眼,“人怕也不少。”
銀筆書生撫掌︰“厲宮主果然厲害?!?/p>
山頂上、半山腰、巨石后,無數(shù)箭刃寒光森森,突然破風(fēng)而來!
焚火殿的人早有準(zhǔn)備,身上都穿著銀絲軟甲,扣上面具之后,更是連頭臉都遮了個嚴(yán)實。銀筆書生親自扯著潘仕候向后方逃去,箭雨的位置以及撤離的路線,他事先都經(jīng)過精心計算,絕不會有半分錯漏,但再精心的計算,也敵不過天下第一的高手。厲隨連躲避都懶得躲,直接一劍掃落面前鐵雨,腳下看不出明顯移動,人卻已經(jīng)追到銀筆書生面前。潘仕候也趁這個機(jī)會,一肩撞開銀筆書生,踉蹌逃向厲隨的方向。
厲隨伸手拉住他。
銀筆書生自知絕非厲隨的對手,自然不會戀戰(zhàn),抬手打了聲呼哨,立即又有新一輪的箭雨鋪天蓋地射來,他自己則是重重撞向一處隱藏機(jī)關(guān),頃刻消失。
潘仕候驚魂未定︰“賢……賢佷?!?/p>
厲隨拖著他向峽谷外踏去。
沒人知道赤天在山上布置了多少暗器與弓弩,呼嘯不絕銀色的雨比方才那陣雪崩還要更加來勢洶洶,萬仞宮弟子想要去厲隨身邊,卻被箭雨逼得無法靠近,只能大聲吼道︰“宮主,西邊!”
厲隨將潘仕候甩到背后,飛身沖向西側(cè)山路。
潘仕候也舉著一把刀,替他打落從后背射來的利箭。兩人的配合看起來勉強(qiáng)算是默契,眼見快要離開最危險的區(qū)域,潘仕候的手腕卻像被沙石打中,長刀驟然一晃,轉(zhuǎn)而裹著一股凌厲的風(fēng),劈向厲隨的方向。
兩人的距離極近,這一招原本是不該有任何錯手的可能性的。
但厲隨卻輕巧地一側(cè)身,讓他撲了個空。潘仕候心中一驚,本能地想要收招站穩(wěn),身體卻已經(jīng)不受控地飛至半空,他雙手緊緊抓著突然咬向腰間的鐵鞭,近乎恐懼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雪地,歇斯底里地大喊︰“不!”
厲隨握著鞭柄,驟然發(fā)力,將他重重砸在雪地上。
猛獸利齒般的鋼牙從地底彈射飛起,咬得落入其中的人血肉淋漓。厲隨沒有理會身后的慘叫,而是繼續(xù)拖著他一路沖過狹長山谷,潘仕候就像一坨巨大的試路石,將沿途所有的機(jī)關(guān)都帶了起來,等一切都平靜下來時,他已經(jīng)滿身是血,只剩下最后一口氣。
“宮主!”萬仞宮的弟子也圍了過來。
厲隨將長鞭遞給影衛(wèi),自己解開已經(jīng)被磨損的皮質(zhì)手套,眼楮并未看雪中的血人︰“我原本是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的?!?/p>
潘仕候嘴中溢出鮮血,一雙眼楮也被糊住了。
“但我就想試試,那片雪里究竟藏著什么,讓你這么想將我推進(jìn)去?!?/p>
潘仕候透過眼前鮮紅的霧看他︰“你、你早有防備?!?/p>
厲隨道︰“因為我從來就沒信過你?!?/p>
潘仕候不甘心︰“為何?”
“劉喜陽并沒有死,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厲隨說,“還有,我已經(jīng)知道了數(shù)年前厲府為什么會一夜傾塌。”
潘仕候的瞳孔驟然縮緊。
厲隨用湘君劍挑起他的下巴,目光寒涼︰“所以我突然就不想給你痛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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