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那兩天滴雨未下,溫度高得厲害,市政府怕高溫影響考生考試,例行慣例來了兩趟人工降雨,總算暫時將空氣的頭的焦躁給壓了下去。
淮清一中是考點(diǎn)之一,很幸運(yùn)本??忌紱]有被分出去,不過大多不在一個考場。
溫別宴和余惟就是其中典型,前者在初中部,后者在高中部,兩者距離隔了一個足球場一個籃球場外加兩棟教學(xué)樓。
最后一科考完,考場里互相認(rèn)識的極少,所以也沒什么歡呼雀躍,大家都很冷靜地憋著一股興奮等著和熟人碰面了再歡呼釋放。
溫別宴收拾完東西,從物品存放處拿到自己的手機(jī)重新開機(jī),邊往外走邊給余惟發(fā)消息,走到門口時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轉(zhuǎn)身一看,一個身形高大面容清秀的男生站在他身后,一手插在褲兜,一手拉著書包帶,臉上掛著十足輕松的笑。
有些眼熟,但是溫別宴確定自己不認(rèn)識他,想必應(yīng)該是同年級其他班的學(xué)生,便客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同學(xué),有事嗎?”
“沒事,就是想想考完試以后見不著了,雖然咱們不同班,不過同校同級一場,臨到分別還是應(yīng)該打個招呼?!?/p>
男生笑容擴(kuò)大,眼神很亮:“再見啦。”他笑著說:“學(xué)神,祝你考上心儀的學(xué)校,跟余哥長長久久,往后一帆風(fēng)順,前程似錦!”
溫別宴認(rèn)真道了一聲謝謝:“你也是。”
“不用客氣?!蹦猩雌饋硎勤s時間,率先出了教室,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笑嘻嘻跟他擺手:“可以的話,大喜時也給我一份請柬就行,我也想湊個熱鬧?!?/p>
對方腳程很快,眨眼不見了人影。
溫別宴看著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才后知后覺想起來他連名字都沒說,不知道姓甚名誰,又何來寄請柬一說?
有些奇怪。
不等他多想,手機(jī)振動一下,余惟發(fā)來了消息,說已經(jīng)出了后門校門了,會在門口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等他。
溫別宴嘴角弧度一柔,回了句【馬上來】,別的事情都拋到腦后,收起手機(jī)快步下樓。
一中有前門后門和側(cè)門,前門外是主乾道,側(cè)門是寬巷,平時都冷清,只有小吃遍布的后門才是同學(xué)們的最愛,不過今天聚集的不止是考生,還有家長和分發(fā)扇子飲用水的志愿者門,前門和側(cè)門難得也跟著熱鬧起來。
男朋友消息里說在前門等他,溫別宴跟著人流走出去,一眼便看見人群中等待的少年。
余惟手里拎著兩杯奶茶,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正微微低頭和身邊一個女生在說話,也不認(rèn)真,邊說邊往人群這邊看,目光對上時眼神倏地一亮,抬手往這邊指了指,不知道說了句什么,待女生紅著臉轉(zhuǎn)身離開后才大步朝他走過來。
溫別宴接過加了冰的奶茶,涼意從手掌心沁入,趕走了一路過來沾上的酷暑。
“哥,是你別校的朋友嗎?”溫別宴問。
余惟幫他插上吸管,聞言笑道:“是別校的,不過不是朋友,跟我一個考場的,說看我答得不錯,想加個微信回頭對對答案?!?/p>
溫別宴忍笑:“你還真是人型移動答案機(jī),高考都有人找你對答案,業(yè)務(wù)繁忙?!?/p>
余惟聳聳肩,表示他也很無奈:“我倆一前一后,她也看不到我的答案,也不知道是從哪里看出我答得好了。”
“可能是......氣質(zhì)?”溫別宴猜測。
“.....”
余惟捏上他的脖子:“宴宴你學(xué)壞了,總開我玩笑!”
溫別宴癢得縮了縮脖子,將奶茶遞到他嘴邊哄他:“合理猜測,不是開玩笑,所以你把微信給她了嗎?”
“沒有。”
余惟松了手,路過柔軟的發(fā)頂又順手揉了兩下,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奶茶,冰沁的溫度從喉嚨一直灌進(jìn)胃里,凍得他一個激靈。
連忙扇了兩口氣,繼續(xù)道:“我告訴她我也菜得摳腳,要靠男朋友對答案,幫不了她?!?/p>
溫別宴翹起嘴角,很滿意他這個答案,于是大度地沒有計(jì)較他一口去了自己快四分之一的奶茶。
方曖原本想要大家在考完之后找個地方集合商量一起吃飯的事,考慮到天氣太熱,也就算了,臨時改成群里商量,方便省事。
余媽媽和溫媽媽一早就說好了今晚的晚飯一起吃,讓他們考完早些回家,只是這會兒門口太堵,打車也不好打,兩人便手牽手沿著學(xué)校旁的林蔭道慢悠悠往前走。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余惟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他總想把對方不在自己身邊時發(fā)生的事都分享給他。
“...考試前安檢的時候,一個排在我前面的哥們兒穿了件帶英文的衣服,監(jiān)考老師說衣服上不能帶字母,除非他換件衣服,不然不讓進(jìn),可那時都快開考了,除非用飛的,不然根本來不及,所以你知道那哥們兒怎么做的嗎?”
“脫了?”
“不是?!庇辔├仙裨谠趽u搖手指頭。
“缺考了?”
“也不是?!庇辔┻肿煨ζ饋恚骸澳憧隙ú虏恢猛扛囊喊焉砩系淖帜溉可狭?!”
說完忽然又皺起鼻子,嘖了一聲:“也不是那么好笑,因?yàn)榭荚嚂r我就坐他旁邊,被那股化學(xué)劑的味道折磨了整整兩個鐘頭,頭都大了!”
溫別宴沒被涂改液逗笑,倒是被他“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表情逗到了:“哥,你好慘,所以古詩詞默寫的時候沒被熏到腦袋短路吧?”
“當(dāng)然?!庇辔┣榫w來得快去得也快,又得意起來:“特別順利,保管全對!”
“因?yàn)闆]考到《雁門太守行》?”
“運(yùn)氣也是實(shí)力......”
這條路兩人三年里都不知道走過多少遍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切都如平常沒什么特別,硬要說有什么變化,大概就是心態(tài)變了,沒了學(xué)習(xí)的壓力,行色匆匆的步伐也放慢了。
走過沒有遮擋的路口,溫別宴抬手遮在額頭,勾勾余惟的手掌心,問他:“哥,終于考完了,你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分享一下?”
余惟認(rèn)真想了想,說:“其實(shí)還好,我以為會特別開心和興奮的心情都沒有,就覺得明天可以睡懶覺,后天也可以,大后天還可以,有點(diǎn)高興,別的都沒了?!?/p>
原來在寫不完的卷子考不完試的壓迫下總想著高考快點(diǎn)來,快點(diǎn)解脫,現(xiàn)在真的考完了,感覺也就那么回事,甚至回頭想想,好像那些日子也不是很痛苦,只是被環(huán)境刻意放大了情緒,弄搞得好像很煎熬一樣。
溫別宴笑笑,心道原來大家都一樣。不過除此之外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哥,問你個問題,我恢復(fù)記憶那會兒,你是不是也像剛才那樣在我家樓下等過我?”
余惟一愣:“怎么忽然問這個?”
溫別宴說:“一直想問,一直沒記住,所以那天晚上,你是真的來過么?”
余惟目光閃了閃,有些不自在的別扭,不過糾結(jié)了一會兒,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點(diǎn)頭承認(rèn)了:“去了,還呆了挺久的,就想見你,又怕你不理我。”
他一邊說,一邊自己都忍不住嫌棄自己:“宴宴,我是不是特別慫,都到樓下了也不敢找你,就會在底下瞎轉(zhuǎn)悠......”
“帶傘了嗎?”溫別宴打斷他自我唾棄的碎碎念。
“啊?”
“那天你來我家樓下的時候,帶傘了嗎?”
“......沒帶?!?/p>
溫別宴停下腳步,用力捏了下他的手上:“傻不傻?倒春寒淋著雨不冷嗎?”
“感覺...還好?我身體好,都沒感冒。”
“......你還自豪上了是吧?”
溫別宴斜眼睨他,還想說什么,余惟歪著腦袋忽然燦爛一笑,走進(jìn)樹蔭的同時將人用力拉進(jìn)懷里,在被枝椏切碎的陽光下?lián)肀А?/p>
“宴宴,你怎么知道我去過?!彼低狄б豢诙浼猓骸澳闶遣皇强匆娢依??”
溫別宴靠著他的肩膀半瞇著眼嗯了一聲:“看見了,可我下樓的時候已經(jīng)沒了人影,還以為看錯了?!?/p>
說著,戳戳他的背:“反省一下,怎么不多等我一會兒?!?/p>
“是啊,氣死了,我怎么沒有多等一會兒?!?/p>
嘴上這么說,語氣卻在無比歡欣地上揚(yáng)。
余惟真是太喜歡這個人了,響亮地吧唧一口:‘宴宴,攤牌吧,其實(shí)你就是老天爺派發(fā)給我的小天使對不對?!”
“你否認(rèn)也沒用,如果不是,那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好這么可愛這么討人喜歡的人!”
還沒生氣就開始哄,搞得溫別宴想氣也氣不起來。
拍拍他的背:“行了男朋友,再不打車,你的小天使就要熱化了?!?/p>
余惟哎了聲,親昵地蹭蹭:“小天使,明天一起去接咱們貓兒子回家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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