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Hey！Satan（六）
海風(fēng)呼嘯著吹， 今晚并不算一個很好的天氣。
高瓊探出一個頭， 海上無月，遠(yuǎn)遠(yuǎn)似乎還能聽見海浪擊打船身的聲音。她看見昏黃燈光映照出不遠(yuǎn)處那對男女的影子。
光影下， 他自己取下了面具。抬起懷里少女的下巴，微微低頭。
高瓊嘴巴里一陣發(fā)苦， 跺跺腳跑了。她想， 這回于上弦一定欠她很大一個人情了。
貝瑤聞到海風(fēng)腥咸的味道， 夾雜著男人懷里的清冽之感。他的唇冰冷， 一如大海里不遠(yuǎn)處那盞燈塔的寥落味道。
她來不及閉眼， 便看見了他的模樣。
他確實不再是少年氣滿滿的裴川了， 眉宇間沉淀著歲月的孤獨(dú)。對于貝瑤而言，來到這個世界是課堂上一場突入其來的變故， 但是對于裴川來說，是她死后快五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后的救贖。
她起先無措拉住了男人了衣襟，他的吻很輕。貝瑤擔(dān)憂他體內(nèi)的“往生”， 她并不知道那是怎樣一種疼痛。
漸漸的，她明白了。
他額上沁出冷汗，縱然在盛夏六月， 并不冷的天氣， 然而他肌膚冰涼。
裴川體溫一直是滾燙的，這是唯一一次例外。
貝瑤錯開男人的唇，她沒什么力氣，靠在他肩頭， 輕聲道：“把我送回去吧，我知道你很痛?！?/p>
他抿唇，手指撫上她的臉頰，只是淡淡笑了笑。
“你之前問我，是不是很喜歡你?！彼f，“非常喜歡。”
他說這話時，修長的手指替她拉了拉胸.前的衣襟。
貝瑤怕他痛，然而此時聽見他的告白，她心里歡喜，努力仰起小腦袋吻了吻他下巴。
他摸摸她頭發(fā)。
貝瑤心想，這樣就行了，不管在哪個世界，裴川都鮮少主動觸碰她，今天這個吻算是例外了。
他沉默片刻，控制著輪椅后退兩步，關(guān)上了門。
室內(nèi)隔絕海浪聲，貝瑤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不解地看著他。
satan將她掩蓋好的衣服重新解開，少女腰肢纖細(xì)，在暖黃光的室內(nèi)，她肌膚瑩白。
他修長的手指一寸寸探過去，像是國王巡視自己的疆土。
玲瓏的腰線，腰窩兒可愛。
貝瑤臉頰通紅，她吃力地抬手捏住他袖子。
satan抿抿唇，說：“你可以說不。”
她張了張嘴，看見了他蒼白的唇色。
她先前一直以為時間久了，satan不像裴川那么喜歡她，他整天開會，大多時候也并不同她一起。他看她時，眼里像是看風(fēng)、看水、山川、藍(lán)天，仿佛缺了很多愛意，似乎哪怕有一天她離開了，satan依然能毫無波瀾地過下去。
現(xiàn)在她知道他多么愛她。
他手指一寸寸下移，痛出了冷汗，瞳孔微微收縮，然而目光是喜愛溫柔的。
少年的他，并不會碰自己。他像對待一件昂貴的珠寶一樣，愛她的珍貴，卻希望她有更好的未來，被放在更美的地方，而不是面對他懷中襤褸。
貝瑤被高瓊送過來的時候就想，satan肯定不會接受啊，他這么紳士！
然而satan不是紳士。
對satan來說，一切自卑都淡化在了時光里。他一無所有，便寵辱不驚。
貝瑤雖然覺得被他這樣摸很羞恥，然而還是松開了捏住他袖子的手，干脆埋首在他懷里。
算啦，satan開心就好。
他都不怕痛，她怕什么羞。
男人聲音低沉：“還回家么？”
“不回了?！彼谒麘阎新曇魫瀽灥模盎夭蝗?。你身邊就是我的家?！?/p>
他不語，吻落了下去。
半夜海風(fēng)刮得最劇烈的時候，于上弦被撈上來了。
他像條死魚一樣癱在甲板上，出的氣兒多，進(jìn)的氣兒少。
高瓊蹲在他身邊，憐惜地踢了踢他：“嘖嘖，真是慘，真是慘啊?！?/p>
于上弦睜開眼睛，艱澀地道：“高小姐腳下留情，別把我踢死了?！?/p>
高瓊也氣啊，她瞪圓了眼睛：“為了救你這個白眼兒狼，我不知道犧牲多大。”
她還待說話，身邊幾個人就把與于上弦給帶走了。
高瓊說：“你們把他帶到哪里去？”
大漢回答：“satan的命令，讓于先生靜養(yǎng)。”
高瓊皺了皺眉，不甘心地道：“那你們不要把他弄死了啊?！?/p>
“我們會的，高小姐?！?/p>
高瓊始終想不通這件事，satan到底在想什么呢？半晌她大喊了一聲臥槽！
satan和小妖精還在度**，但是于上弦已經(jīng)被撈上來了，這就是說，satan早就算好時間放過于上弦。
那她豈不是白白把小妖精送上satan的床？
高瓊無語望天。啊，海上的風(fēng)雨真是大啊。
第二天并沒有放晴，快天明的時候，海上暴風(fēng)雨看著烏壓壓的，游輪上也只有自帶的燈光，天空暗沉。
他輕輕摩挲著懷里少女的臉，她有種幼嫩嬌氣的美麗，不滿被他打擾，下意識遠(yuǎn)離他身邊。
裴川把她拉了回來，她終于睜開了眼睛。
“怎么了，有什么事嗎？”少女嗓子啞啞的，有點兒嬌意。
他低眸看她，輕輕嗯了一聲。
她瞌睡便醒了大半：“有什么事？”
“我和你說些話?！迸岽ǖ?，男人聲線很低，“瑤瑤，我們這個世界，并不像你那個世界。這個世界沒有秩序，法律也被破壞了。我很抱歉讓你面臨這樣糟糕的環(huán)境?！?/p>
“在這里活得好，首先你得強(qiáng)大。往生就是最好的武器，我當(dāng)時往于上弦、高瓊，以及其他‘往生’高層體內(nèi)植入往生的時候，都有保留控制芯片的備份?！彼c點她眉心，“現(xiàn)在在這里?！?/p>
貝瑤摸了摸自己額頭，不痛不癢的：“你怎么放進(jìn)去的？”
他只是笑笑，溫和地道：“以后有機(jī)會和你解釋，但是你要聽聽更重要的東西。沒有人會無端付出和無端忠誠。高瓊性格粗獷，做事情心思反倒細(xì)膩，表面看著大大咧咧，心性卻無比堅定，她認(rèn)準(zhǔn)了誰，通常不會背叛。而于上弦心思復(fù)雜，他夠聰明，喜歡玩陰招，喜歡弄權(quán)，不可以完全信任，有背叛的苗頭，立刻下讓他自殺的命令。”
她被裴川語氣里云淡風(fēng)輕的狠戾嚇到了，睜圓了一雙烏溜溜的杏兒眼，懷疑自己聽錯了：“殺了？”
裴川：“嗯，不要猶豫?！?/p>
“可是?！必惉幍?，“你和我說這些做什么？你才是他們的老板，你說這些我心里會有不祥的感覺?！?/p>
他頓了頓：“我有一種往生的解決辦法，將現(xiàn)在的往生植入，吞噬初級往生?！彼粗难劬ΓZ調(diào)很慢，一字一句，“但是后果無法預(yù)料，可能癱瘓、可能眼瞎耳聾，也可能會死，再也醒不過來?！?/p>
她聽了立馬搖頭：“不可以。”
裴川低頭吻了吻她粉嘟嘟的臉頰：“聽話?！?/p>
貝瑤有些生氣了：“不許去！這個辦法這么危險，難道不能想想更安全的辦法嗎？”
他語氣很軟，透著淺淺的笑意：“我愛你?！?/p>
裴川解釋：“一直違背初代往生的命令，那種痛苦，并不比死了輕松。”
海風(fēng)呼嘯，似乎那種冷要透進(jìn)人骨子里。
貝瑤受不了這樣進(jìn)退皆是可怕后果的局面，臉頰埋在被子里小聲啜泣。
他嘆息一聲，哄道：“先給我穿一下襯衫好不好？”
被子里露出一張少女的臉，滿臉都是淚?？蓱z又可愛。
裴川說：“這件事要在上岸之前完成，只能今天去做，明天就靠岸了?！迸岽ㄐπ?，“我痛得沒力氣，拜托瑤瑤了，嗯？”
海風(fēng)吹不進(jìn)室內(nèi)，他好笑地看著她邊抽泣邊認(rèn)真給他穿襯衫。
一顆顆扣子為他扣好，她藕臂嫩生生的，上面幾點他吮出來的紅痕。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還有領(lǐng)帶?！?/p>
她似乎并不會系，琢磨了半天，磕磕絆絆系好了。
裴川目光奇異又溫和。
他并不是那個少年時的自己，他喜歡引導(dǎo)她做一些讓人歡喜的事。
于上弦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間接軟禁了，他挑了挑眉，想起昨晚從高瓊口中聽到的只言片語，心中頗為微妙。
為什么satan會在這個時候?qū)⑺浗饋恚?/p>
然而四四方方一間屋，他連海風(fēng)都感受不到，只昨夜有醫(yī)生過來看了一趟，他至今都是虛弱的狀態(tài)。
他的目光透過那扇窗戶，satan想要做什么？
他目光無法觸及之處，阿左推著裴川出現(xiàn)在了游輪的醫(yī)療室。
裴川臉色蒼白，平靜地沖醫(yī)生點點頭：“開始吧，阿左去外面守著，不要讓人進(jìn)來?！?/p>
憨厚的阿左應(yīng)了一聲，連忙出去外面了。
醫(yī)生戴好手套：“你確定嗎？”
裴川淡淡道：“嗯?！?/p>
相識這么多年，醫(yī)生見過初代和如今的往生。兩者相吞噬，相當(dāng)于拿刀子一刀刀割內(nèi)臟的痛苦。
他嘆息了一聲：“值得嗎？”
裴川說：“你一定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我，在為她坐牢?！彼约盒α诵Γ奥犉饋砗芎眯κ遣皇?？我也覺得好笑，越年輕愛得越真誠，你看，我現(xiàn)在就不會再為她當(dāng)個好人主動去坐牢。我甚至告訴了她，我可能會死。這樣哪怕真死了，她也會記我一輩子。是記得satan，不是和那個人一樣的裴川?！?/p>
醫(yī)生雖然聽不懂，可是聽懂了他話語里的偏執(zhí)。
醫(yī)生道：“省省吧，你也是裴川啊。你可能早忘了，當(dāng)初是怎么讓我給你植入了初代芯片的。你忘了那種感情，現(xiàn)在又重新愛上她，你不比年少時差?！?/p>
裴川嘴角勾出一絲嘲諷。
門外少女忐忑不安又清脆的聲音響起：“你聽得見嗎？聽得見嗎satan？”她大聲道，“我等著你，一直等著你，你一定要成功??！”
見他沒有回應(yīng)，她拍拍門威脅道：“你如果失敗，我就回家了！永遠(yuǎn)也不回來了。”
裴川嘴角的嘲諷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