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用了幾天時間,大概摸清了這個幻境的時間流速。
當(dāng)她留在少年身邊時,時間流逝就很正常。她幫助少年復(fù)習(xí)功課,聽他講天上要注意的事情,在說起自己的父親時,少年低下頭,從不掩蓋自己低落的情緒,她拍了拍少年的頭,不喜歡就不要多想。
這些日子她順便也去其他地方看了一眼,每一處都是富麗堂皇,酒池肉林的景象……她活了這么多年,到了這里,卻依舊有一種沒見過世面的感覺,她甚至不理解,為何要把每一處都用上如此珍貴的材料,但是幻境里的其他人從來不會理她,在外面周轉(zhuǎn)許久,到最后還是得回到少年身邊。
而當(dāng)她與少年分開,甚至只是出個門的時間,只要脫離視野,坐在桌邊的少年就又長大了幾分,越來越像她認(rèn)識的那位魔界少主,卻依舊喜歡瞇著眼睛笑著叫她姨娘,然后用小指輕輕勾她的手掌。
云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周胤若還是少年模樣,她確實多了幾分憐惜之心,但是現(xiàn)在眼看著少年成長的越發(fā)明顯,越來越像在外面跟她斗了千年的那個大瘋批……他笑得越純良既視感就越強(qiáng),云初好幾次想開口,卻都無從下手,只能嘆息作罷。
“你最近沒有理我,是父親那邊……”
少年輕輕拽住她的袖子,坐在椅子上,手指間的動作依舊像一個小孩子般缺乏安全感。云初徹底體會到了什么叫說一個謊就要用無數(shù)個謊去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最開始就告訴他自己是天外來客……
“沒有,只是我想出去走走?!?
“那也可以帶上我,”少年眉開眼笑,束發(fā)高冠,雖然眼尾帶著一絲不明顯的媚紅,但比起魔尊的裝束要清朗不少——至少看著像正派人士,“天上路途艱險,姨娘常年拘于后宅,孩兒怕……”
“停?!?
云初叫停,在少年疑惑的神情中隨手也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他對面。
“我們商量個事……你不叫我姨娘,好不好?”
“那姨……抱歉,”少年口癖般又說錯了話,賠禮般笑著著往自己的臉頰上打了一下,“那我該怎么稱呼您……?”
其實她的名字早已流轉(zhuǎn)于唇齒之間,少年在她不在的夜里用舌尖抵住上顎,輕慢而又鄭重的叫著那個名字,她懂得許多,課業(yè)方面幫助他省了不少時間,還總能找到些放松方式,會帶他去看水波上的荷葉,天邊的晚霞,還有夜晚天空無云,她抬起頭,笑著說自己可以不重復(fù)的去數(shù)每一顆星星,而在那一刻,所有的繁星就全部映在她的眼中。
簡直美好的……不像是我該擁有的生活。
羞澀的少年把這個名字壓在喉間,只有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才敢呼喚出這個名字,而在白天,他依舊叫著姨娘,當(dāng)他每次想叫她名字時,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縈繞心間,厚重的,陌生的,似乎他本就不應(yīng)該叫出這個名字。
為什么呢,在睡夢間,少年似乎又變成了那個魔尊,而道士變成了云姨娘的模樣,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人間江湖不如他在書中讀到的浩渺,但是云姨娘依舊如他想象般自由肆意,笑起來時眼睛就會瞇起來,沒有長輩的威嚴(yán),只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小動物似的可愛勁。
她在夢里,活出了自己想象中的模樣,如果我去人間,大概也應(yīng)該想要會像她那樣活一遭吧。但是她明明現(xiàn)在也可以……只要他松開手,他知道去往凡界的路,只要他現(xiàn)在松手,云姨娘也可以如夢中般,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劍修。
少年垂下眼眸,手指抓的更緊了些。
“叫我云初就行……不用叫姐啊姨啊什么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不在意那些……”
少女掰著手指思索絮叨著,他看著她清秀的臉龐,頰側(cè)垂落的發(fā)絲,還有不經(jīng)意間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頸,感覺到了一陣口干牙癢,只能先移開視線,耳廓也不自覺染了緋色。
“嗯……如果實在不適應(yīng),你直接和我說話就行,也別在意稱呼不稱呼之類的。”
畢竟幻境里沒有其他人,云初注意到少年泛紅的耳廓,理解成了少年終究放不下那尊卑有別,但是她確實也受不住這一聲姨娘,少年的眼里有著一捧流動的暖金色,聲音輕盈,那雙健碩光滑的龍角也非常反常的染上了粉紅顏色。
“……初初。”
下意識叫出口了,少年看到眼前人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像是不太舒服的皺了一下眉頭,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自己剛剛的稱呼有多不妥,立馬松開手指向她低頭認(rèn)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