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道黑無常︰“……”
哇的一聲哭出來,死了的判官才是可愛的判官,云南道黑無常突然悲痛難忍,原本對崔判官還有許多怨言,現(xiàn)在一下子記憶里只剩下崔判官的好。她紅了眼眶︰“這群賊人,簡、簡直目無王法!竟敢殺害地府鬼神,這根本不把咱們地府放在眼里。殿下,您一定要替崔判官做主??!”
轉(zhuǎn)輪王同仇敵愾︰“呵,這群凡人殺的是崔判官嗎?這是在打本閻王的臉!”
云南道黑無常︰“……”
怎么感覺哪里不對。
哭了會兒,云南道黑無常擦干眼淚︰“殿下,那咱們怎么去找他們?”
轉(zhuǎn)輪王︰“不急,崔判官是死了,但本閻王的轉(zhuǎn)輪鏡還在。讓本閻王找一找它的位置。”
轉(zhuǎn)輪鏡和崔判官不同,轉(zhuǎn)輪鏡是轉(zhuǎn)輪王的法器。這東西根本不需要氣息感應,只要轉(zhuǎn)輪王呼喊它的名字,它自然會在冥冥之中,給予轉(zhuǎn)輪王回應。
只見威武健壯的老虎精飄浮在湖水之上,氣沉丹田,接著一聲大喝︰“轉(zhuǎn)輪鏡!”
這一刻,萬籟俱寂。
轉(zhuǎn)輪王的聲音穿過千山萬水的阻攔,以凡人無法聽見的聲音,眨眼間傳遍九州五岳。
同一時刻,華夏九道所有兼職鬼差,蝸居在深山老林的玄修,躲在陰暗角落里的厲鬼冤魂,都齊齊聽到了這聲雷喝般的怒吼聲。修為低的被震得頭暈眼花,修為高的自然明白這是惹不起的對象,紛紛面色大變,找地方躲開。
于是,寂靜的神州大地上,只聽見這三個字,不斷回蕩
轉(zhuǎn)輪鏡……
輪鏡……
鏡……
鏡。
十秒后。
轉(zhuǎn)輪王︰“……”
云南道黑無常︰“?”
轉(zhuǎn)輪王尷尬地咳嗽一聲︰“本王再喊喊它。”
云南道黑無常︰“哦,好?!?/p>
“轉(zhuǎn)輪鏡,轉(zhuǎn)輪鏡,轉(zhuǎn)輪鏡?。?!”
一連喊了三聲。
向景獨湖方向趕來的連奚幾人自然也聽到了轉(zhuǎn)輪王的聲音。
連奚和捩臣都不知道這是誰在亂喊,但崔判官三人卻一下子認出了轉(zhuǎn)輪王。蔣鬼和更夫都是愣住,崔判官則停下腳步,想了半秒,突然︰“……”
咳,終于想起之前忘了什么。
忘了他把云南道黑無常踢回地府搬救兵了。
崔判官干笑道︰“大人,沒事,這是轉(zhuǎn)輪王。他可能以為屬下遇險,所以來陽間看看。放心,只要他看到大人您,一切就明白了。現(xiàn)在他是在呼喊自己的法器呢。”
聞言,捩臣淡定地哦了聲,從懷里掏出一面古樸悠遠的青銅圓鏡。這時,正好轉(zhuǎn)輪王的三聲呼喊傳來,聲聲急切,仿若焦急尋找對象的情郎。轉(zhuǎn)輪鏡被這聲音感染,微微發(fā)熱,下意識地想要回應。
捩臣雖說有些不舍,但似乎這轉(zhuǎn)輪王也是地府鬼神。地府鬼神……就是他的手下。
吞了手下法器好像不大好。
捩臣松開手。
轉(zhuǎn)輪鏡嗖的一下飛向東方,可是才飛了半米,在轉(zhuǎn)輪王急切的呼喊聲后,只見這面青銅鏡默默地回過頭。光滑的鏡面先是看了看捩臣,再看了看連奚。
下一秒。
嗖!
青銅鏡愉快地飛回捩臣懷里,蹭了蹭。
捩臣︰“……”
連奚︰“……”
崔判官︰“……”
捩臣︰“它這是什么意思?”
這個問題崔判官無法解答,看得瞠目結(jié)舌。
唯有更夫幽怨地小聲道︰“這題我會。呵呵……識時務者為俊杰。”
……
狗腿N號小弟轉(zhuǎn)輪鏡的情況,轉(zhuǎn)輪王自然是不知道的。
大老虎只知道,自己深情厚誼地連續(xù)呼喚了四遍,轉(zhuǎn)輪鏡不給回應,不給回應,不給回應!
轉(zhuǎn)輪王站在湖面上,整個虎都傻了。
云南道黑無常等了半天,也沒見到轉(zhuǎn)輪鏡飛回來的蹤影,她茫然地問︰“殿下,轉(zhuǎn)輪鏡呢?”
轉(zhuǎn)輪王呆呆道︰“感應不到……”
云南道黑無常︰“啊,那豈不是和崔判官一樣?”
轉(zhuǎn)輪王僵硬地抬頭看她。
云南道黑無常︰“轉(zhuǎn)輪鏡也死了?”
轉(zhuǎn)輪王︰“……”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
云南道黑無常委屈極了。這都什么虎啊,感應不到崔判官,就是崔判官死了;感應不到你的鏡子,你的鏡子就活著了?有本事你叫它一聲,你看它回不回?。〈夼泄龠€不如你的鏡子嘛?
根本沒有心情去管云南道黑無常,轉(zhuǎn)輪王委屈巴巴地蹲了下來,粗壯的大手托住自己的下巴,開始思考虎生。
怎么會,怎么能,怎么可以呢……
他的轉(zhuǎn)輪鏡,這就沒了?
這崔判官死就死了,怎么還能帶走他的轉(zhuǎn)輪鏡呢!
老虎委屈得哭出聲來。
“咦,殿下,您看那是什么?”
轉(zhuǎn)輪王腦袋嗡嗡的,聽著云南道黑無常的聲音都覺得隔著層水霧。他悲傷地抬起頭,順著云南道黑無常手指的方向看去。
如水月色,清冷夜空。
五道身影飄然迎風,迅速飛來。
如果轉(zhuǎn)輪王此刻還有心情仔細觀察,他或許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五個身影里有三個是正常飛行,有一個是被另一個抱在懷里,拖著往前飛的。
距離隔著太遠,又有重重夜幕,所以看得并不真切。
但是轉(zhuǎn)輪王的虎眼頓時就亮了。
嗯?敢在這個時候來景獨湖,還一副沖著他來的模樣,難道說,這就是殺了崔判官的厲鬼玄修?!
轉(zhuǎn)輪王霍然起身,神色驟變。屬于十殿閻羅的磅礡氣勢轟然壓下,他手掌一翻,一根泛耀泠泠月色的白玉骨刀出現(xiàn)在他的掌中。
云南道黑無常看到這一幕,驚道︰“殿下,這是?”
轉(zhuǎn)輪王冷冷道︰“呵,這是本閻王化形時所變化的橫骨,此骨化刀,乃是轉(zhuǎn)輪鏡之下,本閻王的第一法器。今日,便讓這幾個奪走轉(zhuǎn)輪鏡的惡徒,死在此刀下!”
云南道黑無常不由大駭。
橫骨,是動物化為人形時最大的難關。傳言所有動物喉間都有一根橫骨,此骨是人畜相隔的天塹。此骨一化,動物可口出人言。
萬萬沒想到,轉(zhuǎn)輪王竟然會將自己的橫骨煉化成武器!
這白玉骨刀上傳來一陣陣嗜血森羅的氣息,果然,這轉(zhuǎn)輪王在神庭時就是一尊大兇神!
云南道黑無常頓時有了底氣,她也低喝一聲,取出自己的法器,跟著轉(zhuǎn)輪王沖上去。
“殺!?。 ?/p>
寒冷的夜風呼嘯著吹,崔判官三人漸漸飛得慢了一些。他們畢竟比不上捩臣的速度,捩總一馬當先,飛在最前面,很快只剩下一個小影子了。
蔣鬼從沒覺得轉(zhuǎn)輪王能是自己的隊友,如果捩臣真是厲鬼就好了,偏偏他是地府,這世上誰都救不了他蔣鬼。有的鬼死了六百年,現(xiàn)在才埋。
更夫也心情輕松,樂呵呵地跟著往前飛。
崔判官以往位高權(quán)重,很少有機會和他們嘮嗑。此時大家都是打工鬼,崔判官便閑著沒事,給他們科普︰“按照本判官往日里的觀察,十殿閻羅里,最會拍馬屁的,就是這轉(zhuǎn)輪王。你們是不知道,這轉(zhuǎn)輪王每天按著一日三餐,定時定點地到忘川邊上拍馬屁。呵呵,當本判官不知道么,捩臣大人居住的北漠廣寒之庭就在那忘川之下!他也有臉叫老虎精?我看他就是個馬屁精!”
蔣鬼呵呵以對,對這種舔狗行為深惡痛絕。
更夫憂心忡忡,生怕新來的舔狗搶了自己的位置。
正在這時,轉(zhuǎn)輪王和云南道黑無常也殺到了捩臣和連奚面前。
被捩臣抱著一路飛來,連奚頭暈眼花,強烈的嘔吐感充斥胸口。他咬牙切齒︰“你、你慢點……”
捩臣淡定地挑眉,嘴角微翹︰“嗯?很慢了?!?/p>
連奚︰“你敢不敢停……”
捩臣︰“停下來干嘛?”
“打、死、你!”
“……”
正說著,察覺到兩個鬼神近了身,捩臣抬頭望去。時速太快,剎車便來得十分突然。
連奚︰“嘔!?。 ?/p>
捩臣控制得極好,自然不會讓他真吐。但看連奚似乎真的很難受的樣子,心中有些沉悶,捩臣翻手取出白玉印章,一章印在連奚的額頭上。
溫潤的白光頓時順著青年的額頭,暖洋洋地溢散到全身。
景獨湖上,兩個男人停了腳步,淡定地抱著摸額頭。而轉(zhuǎn)輪王和云南道黑無常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情景。
打架這種事,還挑日子,還挑場合?
云南道黑無常發(fā)現(xiàn)連奚狀態(tài)似乎不好,當即便道︰“殿下,我打這個!”
轉(zhuǎn)輪王︰“好,這個黑的交給本閻王!”
這個黑的?
捩臣一愣,抬起頭。
等等,崔判官在路上好像說過,這個轉(zhuǎn)輪王是誤會了……
寬闊的湖面上,冷峻深沉的男人抬起頭,明亮澄澈的月光映照進那雙幽邃無底的眼,令持刀砍去的轉(zhuǎn)輪王有了一瞬的愣神。心底最深處有個奇異的聲音悄悄地嘀咕了聲
有點眼熟。
然而下一秒,轉(zhuǎn)輪鏡疑似碎了的憤怒便沖涌而上。
“孽畜,納命來?。?!”
捩?這個黑的?孽畜?臣︰“……”
白色骨刀一擊劈下,夜空中悶雷滾滾,恐怖雄渾的力量順著這一刀,直直劈向捩臣的臉頰。這是何等璀璨的一刀,劃破夜色,好似希望之黎明,將曾經(jīng)神庭上那戰(zhàn)功赫赫的老虎神明的魄力與堅毅,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另一邊,云南道黑無常的攻擊就顯得可有可無的。她的□□攻擊夾雜在轉(zhuǎn)輪王這驚艷的一刀中,化為零星點點,根本不引人注意。
望著這極有壓力的一刀。
連奚雙目縮緊,快速取出青銅鈴鐺,嗡的一聲,鐘聲四震!
捩臣則靜靜地看著這劈向自己的一刀。
白色的刀光映入漆黑的眼,他手掌一翻,一本金色冊頁倏然出現(xiàn)掌中。
“北陰酆都敕令,乾坤有定,陰陽無極!”
當轉(zhuǎn)輪王看到這本金色冊頁時,他心底深處那一抹極其微小的聲音,好像被人按了放大鍵似的,不斷加強。這聲音慢慢成了回聲,一遍遍,一聲聲,在他耳邊回蕩
有點眼熟……
好眼熟啊……
眼熟……
眼熟……
熟……
化為最后,只變成了一個字,烙印在轉(zhuǎn)輪王的頭頂。
危?。?!
虎目瞪得滾圓,轉(zhuǎn)輪王望著捩臣那張淡漠冰冷的臉,眼前終于回放起那深深刻印在記憶深處的畫面!
三千年前,北漠廣寒之庭,金袍玄帶的高貴神o,哪怕是被貶斥到地府這等腌H污垢之地,依舊超然而令人不敢直視!
看著自己即將劈上去的那一刀,轉(zhuǎn)輪王急切收刀,刀鋒卻已經(jīng)無法挽回。
“不?。?!”老虎精聲嘶力竭!
悠遠鐘聲響起,沖淡了這看似毀天滅地的一刀。
緊接著,一枚泛著紫光的金色敕字擋在捩臣和連奚面前。這個敕字渺小得好似滄海一粟,在鋪天蓋地的刀光前,它似乎一戳即碎。但是當銳不可當?shù)牡朵h觸碰到它時,刀意雄渾,悍然不可動,卻也真的……
不再可動!
它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已經(jīng)被鐘聲削弱,再被金色敕字擋住。
天地間,只聽一道清脆的擦聲。
轉(zhuǎn)輪王的這一刀,轟然破碎。
寒冷幽黑的湖面上,捩臣一只手攬著連奚的腰身,一邊垂目,看著眼前滿臉懵逼的健壯男人。突發(fā)變故,連奚也忘了掙開捩臣的手,他收起鈴鐺,神情凝重地看向轉(zhuǎn)輪王和云南道黑無常。
萬萬沒想到這兩個玄修竟然強到如此離譜,云南道黑無常眼珠一轉(zhuǎn),一咬牙︰“殿下,您先走!您快回地府搬救兵!”
聞言,連奚神色古怪︰“……搬救兵?”
捩臣也蹙起眉頭︰“救兵?”
那邊,崔判官三人看到這一幕,也加快腳步趕過來。他們剛站穩(wěn),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表情變換不斷的轉(zhuǎn)輪王突然虎吼一聲,化為原形。
眾人瞬間被嚇了一跳。
只見一頭高大魁梧的斑斕巨虎,乖巧地蹲坐在景獨湖上。
“嗷嗚!”
眾人︰“……”
老虎是這么叫的?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斑斕巨虎瞪著那雙清澈干凈的虎瞳,先是仔細看了看連奚。
確定,不認識。
再看向捩臣……
“嗷嗚!嗚嗚嗚!”前面還在正常地叫,后面突然變?yōu)榭蘼?,眾人紛紛怔住,唯有更夫再錯愕了半晌后,突然明白過來。
等等,不是……
碩大的眼淚忽然就從大老虎的虎瞳里,撲簌撲簌落下︰“嗚嗚嗚,大人,竟然真的是您!屬下找的您好苦??!”
眾人︰“……”
捩臣︰“你喊的是我?”
轉(zhuǎn)輪王︰“嗷嗚嗚嗚嗚,當然是大人您。嗚嗚嗚,大人您不知道,屬下對您日思夜想,您不在的這幾千年,屬下每天都去忘川河邊,日日夜夜地呼喚您。終于,屬下終于把您盼來了。三千年來,屬下始終沒能忘記曾經(jīng)在北漠廣寒之庭見您的那一眼,您的英姿,您的氣度,您的瀟灑,終、身、難、忘!”
捩臣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淡然地哦了聲︰“終身難忘,現(xiàn)在才認出來么?!?/p>
轉(zhuǎn)輪王委屈自責道︰“都怪屬下,屬下畢竟是個老虎精,化為人形后眼神不大好?,F(xiàn)在化為原形,才看清了是大人?!?/p>
?,好家伙,原來變身原形在這等著。
捩臣面不改色,淡淡道︰“那她剛才砍我們?”
轉(zhuǎn)輪王看都不看身旁的云南道黑無常一眼,眨巴圓溜溜的虎目︰“屬下身為轉(zhuǎn)輪王,來陽間面見大人,給大人帶點土特產(chǎn)也是很合理的嘛?!?/p>
土特產(chǎn)云南道黑無常︰“???”
捩臣︰“哦,那你剛才也砍我們?”
轉(zhuǎn)輪王︰“屬下身為轉(zhuǎn)輪王,光帶一個土特產(chǎn)怎么夠,可是尋常禮物沒法穿越陰陽兩界,帶給大人。所以屬下隨身帶個橫骨刀送給大人,也很合情合理呀?!?/p>
眾人︰“……”
清風明月,碧波湖光。
巨型斑斕猛虎乖巧端坐,歪著虎頭,眨巴虎目。
小貓咪能有什么壞心眼呢。
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