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成瑤本以為陳林麗的案子， 不會那么快有回音，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錢恒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黃苒，說服了她見陳林麗一面，而這次會面， 也被錢恒雷厲風行地安排在了當晚。
接到錢恒電話的時候，成瑤和顧北青點的菜才剛上桌。
“能約明天嗎？”成瑤有些尷尬， “我這晚飯還沒開始呢，更主要的是陳林麗還在醫(yī)院，今晚恐怕還不能出院去見黃苒?！?/p>
錢恒的聲音很嚴肅︰“黃苒只有今晚有時間?！?/p>
成瑤有些急了︰“可陳林麗這身體狀況……”
“沒關(guān)系，我會帶黃苒去醫(yī)院見她。”錢恒鎮(zhèn)定道，“這種事應(yīng)該趁熱打鐵， 我怕黃苒睡一覺明天主意就變了，連見陳林麗一面都不愿意了。”
錢恒的話有理有據(jù)， 一本正經(jīng)，成瑤只沉吟了片刻，便同意了他的觀點︰“你說的沒錯，那這樣， 我和陳林麗溝通下，我們直接醫(yī)院見?！?/p>
征得陳林麗同意后，成瑤立刻將醫(yī)院名、病房號都報給了錢恒，這之后二話沒說， 便拎起包準備走。
顧北青一臉無奈， 他看了眼手表︰“錢恒這人怎么回事， 陳林麗這個案子離二審還有段時間，以前辦案子怎么沒見他這么效率高的，挑這個點打電話來……”
“是他的當事人其余時間不方便?！背涩幮π?，“何況吃飯這種事，律師應(yīng)該以客戶和工作為重，為了案子做出犧牲也是應(yīng)該的。”
顧北青皺了皺眉︰“看來我對他偏見太大了，第一反應(yīng)我總覺得他像故意不讓你吃這頓飯似的?！?/p>
成瑤抱歉地對顧北青道︰“你要晚上有空，等我搞定這次會面我們吃夜宵去?！?/p>
“沒問題?！鳖櫛鼻鄿睾偷匦α似饋?，“去小吃巷那邊，那兒熱鬧?！?/p>
*****
成瑤幾乎是馬不停蹄趕到了醫(yī)院，對于能和黃苒見面好好談?wù)勥@件事，最激動的莫過于陳林麗。
她幾乎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掙扎著想從床上爬起來︰“成律師，麻煩您帶我去見我婆婆?！?/p>
“不用，她和她的律師會直接過來和你見面。”
陳林麗臉色蒼白，卻強打起精神，眼里蓄積著淚意︰“其實出了事故以后，我就想和我婆婆見上一面，只是阿凱和然然沒了，她把我的聯(lián)系方式全部拉黑了，甚至一度覺得是我為了財產(chǎn)設(shè)計害死了阿凱和然然。阿凱是她的獨子，阿凱走了，她身邊幾個佷子佷女就動了心思，想著她的那份錢，更是從中作梗，把我編排的像洪水猛獸，讓我婆婆更是對我猜忌，還在他們的安排下接受了很多采訪，離和解的距離更是越來越遠……”
“總之，謝謝你，成律師！”
“先別急著謝我，到底這案子能怎樣，還要看您和您婆婆見面談的如何了。就算和解，遺產(chǎn)分割也還要繼續(xù)談判?！?/p>
成瑤心里還有些擔心，雖然她已經(jīng)把當初事故那段視頻、平日里公司員工對陳林麗夫妻感情的證言、陳林麗和章凱聊天記錄等所有能證明兩人感情甚篤的證據(jù)都一股腦委托錢恒轉(zhuǎn)交，但一個人的偏見，也并非那么容易消除。
而就像是要驗證成瑤猜測一般，錢恒帶著黃苒出現(xiàn)時，黃苒顯然仍舊非常敵意。
錢恒看了成瑤一眼，兩人十分默契地離開了病房，給這對婆媳留下私人空間。
*****
“想吃什么？”
成瑤跟著錢恒走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她愣了愣，抬起頭。
錢恒的樣子有些不自在︰“你不是說晚飯被我打斷了嗎？我也還沒吃，作為補償，正好請你吃。”
成瑤下意識回望了一眼病房。
錢恒抿了抿唇︰“她們一時半會不會聊完。醫(yī)院這附近也沒有像樣的餐廳，只是吃個簡餐，不會太久。”
自和錢恒分手以來，成瑤心里不是沒有難過的，曾經(jīng)兩個人的模式，突然變回一個人，就像癮君子突然要戒毒一樣，最初的戒斷反應(yīng)里，成瑤哭過失眠過。好幾次光是聽到錢恒的聲音，甚至不理智到會想不在乎結(jié)婚不結(jié)婚，也要回到這個男人身邊。
但幸而進入金磚以來，繁忙的工作徹底分散了成瑤的注意力，她幾乎是刻意把精力完全投入了工作，不去想這個男人。可如今再次和錢恒面對面，成瑤的心里混雜起悸動、忐忑、不安和怯懦來。
她想見他，又有些害怕見他，既想和他說話，又不敢和他說話。因為生怕過多的見面里，她就會心軟，就會堅持不下去，就會想要拋棄自己的原則也回到他的身邊。
“我想吃川菜?！?/p>
錢恒完全吃不了辣，平時那種改良過的微辣都無法接受，偶爾吃到一口辣的，就能狂喝三杯冰水。成瑤想著自己吃川菜總能讓他知難而退了吧。因為工作接觸前男友這沒辦法，私下吃個飯，還是避免過多接觸為妙。對上錢恒，成瑤對自己也沒有太多的信心。
結(jié)果她沒料到，錢恒聽了竟然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哦，好，那走吧。”
成瑤愣了愣︰“我準備吃川菜。川菜！”
“恩，我知道。”
“……”
*****
直到成瑤坐在川菜館里，盯著對面氣定神閑點菜的男人，還有些恍惚。
錢恒竟然跟自己一起來吃川菜？
“你……”成瑤斟酌用詞道，“這家川菜館前幾天我吃過，辣的很地道……”
錢恒抬了抬眼皮︰“顧北青能吃川菜嗎？”
成瑤不明所以，只下意識回答道︰“他無辣不歡。”
“好。”
錢恒聽完，沒頭沒尾地回了自己這么一個字。
如今摒除公事，兩個人這樣面對面坐著，成瑤下意識就想轉(zhuǎn)移話題︰“陳林麗這個案……”
然而她剛開口，錢恒就打斷了她︰“成瑤?！彼哪佑行┎蛔匀?，“今天我找你，不想談公事?！?/p>
不知道為什么，成瑤總覺得錢恒此刻的臉上帶了一種行將陣亡的表情。
在片刻沉默后，成瑤終于聽到了錢恒英勇就義般的聲音——
“成瑤，我愿意結(jié)?！?/p>
成瑤愣了愣，才冷了臉︰“你愿意不愿意結(jié)扎和我都沒關(guān)系?！?/p>
錢恒卻是抿了抿唇︰“我已經(jīng)決定不結(jié)扎了?！?/p>
“什么？”
“因為要和你生孩子?！卞X恒頓了頓，“我說的是我愿意結(jié)婚。”
成瑤︰？？？
等……等等？
成瑤一時之間有些消化不良，只瞪大了眼睛盯向錢恒︰“你不是不婚丁克？”
始作俑者卻臉不紅心不跳︰“哦，我改主意了?！?/p>
“你不是說那是你的底線原則絕對不能退讓？”
“人生在世，總要突破自我，嘗試些未知的東西，就像挑戰(zhàn)川菜一樣?！卞X恒抿了抿唇，“我想過了，你說的對，優(yōu)秀的基因和染色體必須延續(xù)下去，尤其是我這樣的，如果我不婚不育，對這個國家都是種損失。個人對社會也應(yīng)該有一些責任感，對人口負增長率也應(yīng)該有一些作為。做人不能太自私?！?/p>
號稱堅持不婚丁克一百年不動搖，同時死要面子如錢恒，如今要啪啪啪自抽兩百下耳光打臉，恐怕確實有些難為他。
只是成瑤聽著這冠冕堂皇自我感覺仍舊十分良好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你大可不必為了國家來勉強你自己，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恣意，是活出自己。何況就算你生孩子，就生那么一個兩個，對扭轉(zhuǎn)世界格局也杯水車薪，所以不用在意這么多。錢恒，你還是去結(jié)扎吧?！?/p>
“……”錢恒被噎了噎，沉默了片刻，他才看著成瑤道，“我要是結(jié)扎了，那你怎么辦？”
成瑤笑瞇瞇的︰“我？我找別人生孩子啊?！?/p>
“成、瑤?！?/p>
錢恒的聲音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他惡狠狠地瞪著成瑤︰“你真的是要氣死我?！?/p>
“我怎么氣你了？”成瑤也瞪了回去，“你的基因確實是頂頂優(yōu)秀的，但我的也就一般吧，梁依然啊什么的，都比我優(yōu)秀，你想要為國生娃，延續(xù)最優(yōu)質(zhì)的基因，你去找梁依然好了?！?/p>
“我知道梁依然對你做的事了，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p>
說起梁依然，成瑤心里就上火︰“梁依然這件事你處不處理，我都無所謂。因為我現(xiàn)在每辦的一個案子，都在為我證明我的能力和清白，有些東西，時間會還原真相，我還年輕，我不怕等。”
錢恒的聲音竟然還仿佛自己是受害人，這位直男毫無求生欲地譴責道︰“可你什么都沒有告訴我，讓我怎么發(fā)現(xiàn)梁依然對你做了那些事？這件事上你對我也太缺乏信任了?！?/p>
“我怎么告訴你？以什么身份？小員工狀告合伙人？讓你怎么抉擇？到底相信誰？”
“我永遠只會無條件相信你。”
這樣簡單一句話，成瑤卻有些難以平靜，心又一次不爭氣地跳了起來。她下意識避開了錢恒的視線，掩飾道︰“你別想說句漂亮話來哄人，更別惡人先告狀，梁依然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你做的不地道。”兩人如今分手了，成瑤也不藏著掖著了，“我理解君恒發(fā)展需要引入新合伙人，但你當初招梁依然進所，作為男友，你至少可以通知我和我說一聲吧？”
結(jié)果錢恒真的一點求生欲都不要，他竟然一臉理直氣壯道︰“為什么招梁依然進來還要和你說？”
“……”
“你雖然是我的女朋友，但不是律所合伙人，我不可能每次招聘員工或者同事，都事無巨細和你講，這也沒有意義。”錢恒不解道，“難道我招王璐、包銳這樣的進來，也要和你說？”
“王璐包銳和梁依然不是一類的！”
“難道他們不都是普通同事嗎？”錢恒一臉理所當然，“梁依然雖然是合伙人，但對我來說，和王璐、包銳，在我眼里的身份都是一樣的，為什么輪到她還要特意和你知會？”
“什么是一樣的？王璐和包銳向你表白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