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幼在學生時代,是個自卑的女孩子。
很多人會替未成年人對同儕的惡意找各種借口和理由,然而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說什么,就不是全然的無辜。
因為言語真的可以殺人。
或許沒有實質(zhì)的傷害,卻足以摧毀一個人的人生。
薛知幼就是那個差點兒被推入深淵的女孩。
小時候的薛知幼生得粉雕玉琢,白胖可愛,是個街坊鄰里見了面都會夸上兩句的姑娘。
直到升初中那年,薛知幼生了場大病。
渾身酸痛,四肢無力,反復高燒還伴隨持續(xù)性腹瀉,短短一個禮拜,曾以自己臉頰肉自豪的女孩瘦到都脫了形。
最可怕的是,找不到原因。
薛永華和妻子葉雯為此操碎了心。
為替女兒求醫(yī),夫妻倆選擇暫時放下工作,帶著薛知幼走訪國內(nèi)大大小小的醫(yī)院,但凡有一絲機會都不愿放過。
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又一輪疾病發(fā)作的循環(huán)接近尾聲,被折磨到神智模糊的薛知幼抓住父母的手哭求:“你們讓我死了算了,好痛苦?。 睕]多久后,有個醫(yī)療機構(gòu)的研究小組打來電話。
簡短介紹完機構(gòu)性質(zhì),他們直言從合作醫(yī)院得知薛知幼的病情,判斷與研究小組目前在做的特殊疾病實驗可能有關(guān),問薛永華和葉雯愿不愿意帶薛知幼過來一趟,做詳細的全身檢查后再行評估。
這已經(jīng)不是薛永華和葉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了,盡管最后的結(jié)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們也不想放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治好女兒的希望。
于是,將小兒子暫時托付給保母照顧后,薛永華和葉雯再一次帶著薛知幼啟程北上。
本來兩人已經(jīng)做好再一次被否定的心理準備,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隨著檢查結(jié)果出爐,對方給出肯定的答復。
驚喜來得太突然,讓薛永華和葉雯一時間消化不了。
反而是坐在輪椅中的薛知幼態(tài)度冷靜。
“你們會治好我嗎?”
負責交涉的研究員點點頭。
“我不敢說百分之百,畢竟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百分之百的事?!鳖D了頓,她繼續(xù)道:“不過至少有七成的機率,這在醫(yī)學上,尤其以罕見病例來看,絕對不算低了?!?
聞言,薛知幼斂下眼瞼。
“如果再不行,我想放棄了?!?
似乎是沒想到薛知幼會這樣說,研究員愣了下,然后,她的眼中流露出再熟悉不過的悲憫。
“不會不行的?!毕騺碇v求科學論證的女人很少給出這樣的回答,不過……“如果再早個三年五年,也許真的沒有方法可以根治?!?
“但現(xiàn)在妳有了痊愈的機會。”女人在她面前蹲下,露在口罩外面的一雙眼睛十分溫柔的看著她。“所以,妳是個幸運的孩子?!?
“接受治療,好嗎?”
薛知幼曾經(jīng)以為自己真的是個幸運兒。
畢竟,就如當初女研究員保證的那樣,七成的機率,她痊愈了。
在每輪四個月,共執(zhí)行兩輪的療程順利結(jié)束后,薛知幼的生命征象與身體評估都十分穩(wěn)定,接下來只要按時服藥,密切追蹤半年后若都無異狀便能恢復正常生活,往后每年復診一次即可。
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薛知幼很快發(fā)現(xiàn),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就結(jié)束了。
首先是回到瀧市后,薛永華和葉雯提早將過節(jié)到祖父母家小住的小兒子薛知念接了回來。
薛知幼非常想念他。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姐弟還會用視訊通話,可隨著療程展開,薛知幼必須生活在嚴格控制的環(huán)境下,加上治療過程繁復瑣碎,不論在體力的耗損還是心理的壓力上,都讓薛知幼每天光顧著與病魔對抗就費盡力氣,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于是,她就這樣和薛知念斷了聯(lián)系。
許久沒有見到弟弟,讓薛知幼對兩人的“重逢”充滿期待。
然而想象與現(xiàn)實間巨大的落差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本來薛永華和葉雯只打算要薛知幼一個孩子,可以說,薛知念的出生是個意外,讓整個家庭煥發(fā)出更蓬勃生命力的意外。
從小,薛知念就格外黏薛知幼。Ρǒ㈠捌υ.)
但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薛知念都要第一時間和她分享。
姐弟兩人的感情好到連父母都有幾分嫉妒,不過這純粹是與人閑聊時的戲言,孩子感情好,他們自然是最高興的。
薛知幼也很喜歡會奶聲奶氣叫自己“姐姐”的弟弟。
可時隔近一年再見面,預想中的歡迎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排斥與厭惡。
小小的男孩在父母牽著姐姐的手走進家門那一刻,大吼了句:“我最討厭姐姐了!”
薛知幼頓時呆在現(xiàn)場。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2)
小兒子會突然這樣說,連薛永華和葉雯都沒想到,反應過來后,不用說薛知念自然是被狠狠教訓了頓,然而薛知幼始終忘不了,在弟弟一頓哭天搶地中,那委屈又憤恨的眼神。
一個人孤零零的和陌生的保母生活,對一個才剛上小學的男童來說,或許是非常殘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