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松手!”弈延叫了出來。在他面前,那只矜貴柔軟,只能握住毛筆的白皙手指染上了鮮血,瘦弱的幾乎能數(shù)清肋骨的胸膛,隱有血絲淌出。這就像在他心頭狠狠砍了一刀,弈延拼命握住了他的手,想要讓梁峰停止自殘。
“滾開!”連這個發(fā)泄的口子都被堵住了,梁峰嘶啞的吼了出來。雙腿猛烈踢動,想要把那礙事的家伙踢開。然而弈延沒有給他逃脫的機會,整個環(huán)住了他,用身體壓住那瘋狂的掙扎。
滾燙的體溫,以及汗水混合著塵土的氣息沖入鼻腔,沖散了經(jīng)久不消的馥郁熏香。這就像在烈火中添了一把干柴,梁峰的腦子里閃出了無數(shù)凌亂的畫面,跟歹徒搏斗,命懸一線,還有手雷、爆炸……他猛地張開了嘴,咬了上去。
弈延的反應(yīng)足夠快,如果他想的話,完全可以躲開對方的利齒。但是他沒有閃躲,只是微微避開了頸間要害,把肩頭送了上去。他沒法躲開,他見過發(fā)羊癲瘋的族人,如果這時候不在口中咬些什么,那些發(fā)病的人很可能會咬破舌頭,甚至咳血而亡。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主公受傷!
疼痛立時傳來,那一口咬的夠深,也夠狠,鮮血從肩頭滲出。弈延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更加小心的環(huán)住了梁峰的身體。血腥味沖入口腔,有那么一瞬,梁峰像是恢復了意識,斷斷續(xù)續(xù)說道:“把我……綁起來……發(fā)作……”
“不!主公,我可以騎馬去找那個太醫(yī)!”
“太遠……沒……用……”梁峰掙扎著說道。
“郎君,郎君,水來了……”綠竹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可能是動作太大,盆里的水濺的到處都是。然而一進屋就看到這么副血肉模糊的樣子,她險些嚇傻了,虧得沒松開手里端著的銅盆。
“愣著干什么?!”弈延連頭都沒扭,呵斥道。
這一聲倒是讓綠竹醒過神,連忙把水放在了榻邊,打濕帕子,仔細給梁峰擦拭起來。兩人纏的太緊,她只能探到梁峰的額頭,看到那張俊臉變得青白,嘴角還沾著鮮血,綠竹眼淚都流下來了,抽抽噎噎說道:“這是丹石發(fā)作嗎?嗚嗚,奴婢還是去取些寒食散吧,只要服了散就會好了……”
弈延喝道:“太醫(yī)之前說了不能再服!”
“可是這發(fā)作……嗚嗚,郎君怎么能受得住……”綠竹邊哭邊給梁峰擦汗,對方突然抽搐了一下,喉中發(fā)出呵呵聲響,嚇得她差點沒把手里的帕子掉了。
“主公的病就是因為服散,絕對不能再服!”這一刻,弈延的思維倒是異常清晰。服散也許能夠治一時的病,但是終究會敗壞了身體,那寒食散絕對不能再服!
綠竹腦袋已經(jīng)不管用了,卻也不敢再胡亂說話,就這么小心翼翼的擦拭著梁峰頭上的汗珠。發(fā)作是一陣陣的,劇烈的時候,梁峰渾身都會抽搐不休,想要掙開弈延的懷抱。而較為輕微的時候,他會費力的松開牙關(guān),胡亂說些什么,讓兩個小家伙走開。然而不論是弈延還是綠竹,都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就這么折騰了大概一刻鐘,那瘆人的顫抖終于停了下來,梁峰頭一歪,昏了過去。
“郎君!”綠竹嚇的呼吸都停了一拍。
弈延謹慎的在梁峰脖頸處摸了一摸,發(fā)現(xiàn)還有脈搏,立刻松了口氣,輕輕把人放回在床榻上,壓低了聲音道:“是昏過去了?!?/p>
綠竹這才放下心,淚水又涌了上來:“丹石發(fā)作居然這樣,姜太醫(yī)也該留下些藥來……”
弈延理都沒理她,輕輕揭開了梁峰扯裂的衣襟,碰了碰那單薄前胸上滲血的紅痕:“有治傷的藥嗎?”
“有!”綠竹豁然起身,跑去取來了一個小瓶,還沒打開,就被弈延奪了過去。
輕手輕腳的把藥粉敷在傷口上,弈延又伸手摸了摸對方汗?jié)竦睦镆拢骸叭ト〖蓛粢路€有被縟。”
綠竹這才發(fā)覺梁峰身上的里衣已經(jīng)濕透了,趕緊跑去取衣物被縟。弈延深深吸了口氣,緩緩伸手,除去了對方身上的濕衣。那具身體,比他想像的還要瘦,還要纖長,似乎每一處都柔軟的要命。在腰腹側(cè)面,還有兩塊不太明顯的淤痕,那是被自己按出來的,他剛剛有用這么大的力氣嗎?弈延心中砰砰,就像擂起鼓來,懊惱之中,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就像那軀殼,被印上了自己的痕跡……
“快幫一把手,我給郎君換上干衣!”綠竹回來的很快,熟練無比的指使弈延把昏過去的梁峰扶起一些,換上了干凈柔軟的新衣。
剛剛那些心馳動蕩很快被惱怒壓過,就像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染指了一樣。弈延咬牙把這些古怪想法按了下去,配合著綠竹的命令,重新把梁峰身上的里衣收拾整齊。眼看白皙的軀體被同樣素白的織物遮蓋,弈延才輕輕吁了口氣,問道:“主公今晚的藥喝了嗎?”
“我……我弄灑了?!本G竹這才想起剛剛不小心摔了的藥碗,連忙起身,“我再去讓廚房煎一碗,你……你,小心看著郎君!”
看著那片被血痕染紅的肩頭,不知怎地,綠竹覺得這個丑怪的羯人小子沒有之前那么礙眼了。這么小聲的叮囑了一聲,她急急向外走去。
房間里終于沒了別人。弈延反手摸了摸肩上的咬痕。雖然看起來狼狽,但是傷的不算很重,血差不多也止住了。傷口一抽一抽的,說不出是疼還是麻木。猶豫了一下,弈延放下手,偷偷觸了觸梁峰抿緊的嘴唇。那張嘴剛剛還咬過自己,現(xiàn)在就像嬌弱的花朵一樣,軟軟的,滑滑的,抿的死緊。一不小心,手指上未曾擦干的血跡染在了那張略顯蒼白的嘴唇上,就像印上了抹淡淡嫣紅。
弈延騰地一下漲紅了臉,飛快縮回手,用力把五指按在了膝上,像是要擦掉那古怪的觸感。他從沒這么慌亂過,然而那人就這么靜悄悄的躺在床上,蒼白脆弱,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
我要護著他才行。
腦海里翻滾著各式各樣的情緒,唯有這一條,深深烙在了弈延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