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是人又怎樣？

戚隱撐起身子，道：“師父，我哥雖然不是人，但是他是個好孩子。他小時候還跟我娘一塊兒住過，我娘認他當干兒子來著。你看，他和我娘還有我待了這么久，在鳳還山待了這么久，他從來沒害過人?！?/p>

“世人皆以為扶嵐是一只豬妖，其實那不過是一個借了妖魔共主的名頭四處耀武揚威的冒牌貨罷了?！鼻迨酱е渥有Φ溃皽Y山魔龍盤踞九垓千年之久，何能被一只幾百年道行的豬妖殺了？不過，傳聞中的扶嵐不嗜殺不殘暴，平日里只愛洗衣做飯養(yǎng)弟弟，老夫也始料未及啊?！?/p>

“您誤會了，我哥不是什么妖魔共主，恰巧同名兒罷了。他又窮又笨，連太監(jiān)護衛(wèi)都沒有，算哪門子的皇帝，肯定是個誤會?！逼蓦[陪著笑道。

清式笑容不改，像沒聽見他說話兒似的，“小徒兒，你當真了解你這個哥哥么？”

“當然了解！他為人老實，待人誠懇，尊敬師長，關(guān)愛同門，是個不可多得的大好青年?！逼蓦[豎起大拇指。

“老夫年歲四十有余，自問遍觀群書，然而從不曾見過什么咒術(shù)可以修復心脈，把一個腸穿肚爛的人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你哥哥用的到底是什么法子？”清式問。

“我不想，”戚隱飛快地答道，“我只要知道他是我哥就行了?！?/p>

清式有片刻的怔愣，隨后搖頭苦笑，“你這娃娃……也罷，你就當聽個故事吧。在南疆，關(guān)于你哥哥的傳說很多。要說他，老夫要先說一個地方。小隱，你有沒有聽過巴山神殿？”

戚隱搖頭。

“那是位于巴山腹地的一座神殿，據(jù)《海內(nèi)南疆志》記載，幾千年前，大神行走大地之時，眾巫建神殿以供奉，以祭祀，以通天，以求告。巴山神殿是南疆最大的神殿，供奉南疆大神白鹿，它是護佑妖魔的大神，我們中原稱它為邪神、野神。傳說這個大神喜食小孩兒心肝，南疆妖魔每逢月圓以活童祭祀，月圓之后，孩童皆剖心而亡?！?/p>

戚隱聽了打寒戰(zhàn)，問道：“您確定這是神不是妖怪？”

清式搖搖頭，接著道：“近百年間，道法漸衰，許多術(shù)法接連失效，道人壽元一代短于一代。遠古巫者可活數(shù)百年，乃至千年之久。而如今就算是最為德高望重的道人，也不過百來多歲而已。后來，有人提出，道術(shù)源自上古巫術(shù)，不妨從源頭尋求扶微之法。于是，他們想到了巴山神殿。然而《南疆志》記載，三千年前，最后一位大巫溘然長逝，巴山忽然被濃霧封住，從那以后沒有人能夠穿越白霧，到達巴山神殿。”

“霧？”

“沒錯，那是一片會吃人的白霧?！鼻迨酱鬼粗蓦[，目光意味深長，“五十年前，無方山召集仙門志士，組成十二人的隊伍深入南疆，探尋神殿。他們每個人都留了一縷神識在無方曉世鏡之中。十二面鏡子，十二個神識，如此，神識與他們的本體連通，無方長老便能通過曉世鏡得知他們所見所聞。那一次由無方戒律長老宗瀾帶隊，十二人掩藏氣息，一路趕往巴山。他們進了濃霧之中，卻發(fā)現(xiàn)，他們什么也看不見了?！?/p>

“因為霧太大了？他們這么厲害，總有神識吧，眼睛看不見，就用神識啊?！逼蓦[問。

“他們和你想的一樣，一入濃霧，他們便釋放神識，但他們依然什么也看不到，就算把手掌放在眼前，也看不見。若非視野是白色，他們簡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瞎了。情急之下，他們只好用繩子固定彼此，以免走散。但好在鏡子還能傳出他們的聲音，雖然看不見東西，但并不妨礙他們同無方山溝通。

“因為神識找不到神殿所在，他們只好徒步搜尋。又懼怕山中有妖，所有人收斂聲息，不舉火不出聲，偶爾才會低聲交談。到了夜晚，那里就一片漆黑，天明的時候慢慢轉(zhuǎn)亮，但還是什么都看不見。他們規(guī)定方向，一路西行，然而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每過一天，曉世鏡中便失去一個人的神識。只有一種情況能讓神識消失，便是此人已經(jīng)身亡。無方山詢問他們，他們卻答人數(shù)并沒有少。宗瀾長老為了證實人全都在，讓所有人挨個報數(shù)。”

戚隱聽得心里發(fā)毛，問道：“都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