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回去
打□上出現(xiàn)異象,八百里加急隔了不幾日便傳到了朝中,正在和宮妃們進行晚飯后“放松一刻”的皇帝陛下,當場就讓無數(shù)皇子龍孫提前跑出來了,這把皇帝給嘔得活生生三天沒吃下飯去……當然具體打□事件,還是夜半無人私語時的小事故哪個讓他心情惡心地更多一點,這個就不可考了。
朝中文武百官本來便是眾口難調(diào),一聽見這事,不管懂與不懂,都沸騰了起來,活像是炸了鍋的狗市,吵得都不知道誰是誰三姑二大爺了。
鄒燕來鄒大人殞身的消息并沒有掀起一點波瀾,大概有些人就是只有生前顯赫的命,一輩子不管怎么鉆營,等有一天他死了,就誰也不記得他了。
這個消息還是由翠屏鳥傳到了施無端手上的時候,得到了他昔日宿敵一個眼神的停駐。
“哦,鄒燕來死了?”施無端是這么說的,翠屏鳥飛進來的時候打翻了他桌子上的一碗水,把它坐在桌邊的主人潑了一袖子的涼水,此刻正撲騰著梳毛——自從兔子死了以后,它半死不活地沉寂了很久,卻在看見了白離回來的剎那就活了過來,仿佛它也知道這個以前一直讓它恐懼的人,就是那陪了它無數(shù)個日月的小伙伴一樣。
孟忠勇和李四娘正坐在一邊,等著聆聽他的高論,誰知施無端好像忘了這碼事,專心致志地擦起了自己滴水的袖子。
孟忠勇馳騁疆場十幾年間,早就不是當初蹲在院子里,偷偷分少年施無端一碗面湯的莽撞青年了,英俊的眉眼間自然而然便帶出一股凜冽的肅殺之意,雖然依然罵罵咧咧不拘小節(jié),卻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危險而銳利的男人,不再像個單純的大型動物了。
施無端行蹤詭秘,這幾年來越發(fā)與他們聚少離多,然而盡管如此,孟忠勇每次一見到他這幅放個屁也要兢兢業(yè)業(yè)、認認真真的模樣,便覺得蛋疼不已。
好在李四娘在,他不大敢出口成臟,只得裝作人模狗樣地問道:“你方才說鄒燕來死了,怎么樣呢?”
“很好。”施無端順著他的話茬接道,“鄒燕來一死,顏甄如斷一臂,密宗高手在戰(zhàn)場上便折損大半,我覺得這件事不錯,可以下一碗面來慶祝?!?/p>
李四娘皺皺眉,這會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怎么,你覺得那皇帝要出爾反爾,起復顏甄?”
“那也沒什么,皇上嘛,自然是金口玉言,說話不算的。”施無端頓了頓,垂下眼,將袖口挽起來,說道,“就算他不打算起復顏甄,我也已經(jīng)給大哥發(fā)了信去,時局所迫,他會不得不起復?!?/p>
孟忠勇問道:“皇帝起復誰,有那么重要么?”
施無端的嘴角慢慢地牽扯出一個冷笑,緩聲道:“不起復顏甄,我又要那什么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呢?”
他站起來,在窗口負手而立,望向滿院灼灼盛開的夏花,心里忽然展開一幅別人決計看不到、也想象不到的大圖,像是從星星的高度俯瞰人間城池一樣,所有的驛站、官道、城墻全都在里面,條分縷析。
當他還是個沉默的少年的時候,便這樣暗暗對自己發(fā)過誓,總有一天,要讓教宗專權的時代在自己手里終結,到時候所有人都能選擇自己的活法,每一個寒門出身、或者早年坎坷之人,也能憑著自己的努力,成為萬萬人之上。
那些教宗中取巧弄左之術,會被現(xiàn)在瘋狂地崇拜著它們的人們所忘卻,習文者安邦,習武者定國,他們會在一起使這塊土地變得更肥沃,讓生活在上面的人們過上更好的日子。
總有一天,這浩浩天下,會變成這樣。
從第一封上書開始,種子已經(jīng)埋下了。
施無端心里想道,便讓我,將它推得更遠一些。
這些話不能說出口,因為還有夏端方,還有所有那些紅巾軍中和所有將士們一同奮戰(zhàn)在第一線的修道騎兵們,這是一件千秋百代層層積累才能完成的任務,施無端伸手按住窗欞,心中暗暗對自己說道,不急。
這時,他看見不遠處站在一棵大樹下的人——白離。他知道施無端正在與李四娘和孟忠勇商談他們的正事,所以并不來打擾,只是遠遠地等著。
他的肩膀上已經(jīng)落了一層白花,不知道是等了多久,正好與施無端無意中掃過來的眼睛對上,白離便露出一點安靜的笑容,仿佛只要看見他,便能安下心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