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孟見許星轍拿起手機又放下，屏幕下方的輸入法彈出數(shù)次，手指卻沒敲出一個字。對話框上方顯示的人，雖然沒有備注，但光憑直覺就能猜到是誰。他已經(jīng)反復(fù)這個動作數(shù)次，楊孟實在是看不下去，建議他：“你要是真忍不住，就給她打電話?！?

許星轍有所心動，捏著手機的食指抬起，又被冒出來的理智壓制，搖頭道：“算了?！?

沉未晴明確表示想和秦堯西單獨相處一會，不希望他打攪。

在戀愛之前，許星轍還去網(wǎng)上搜過功課，關(guān)于如何處理好一段親密關(guān)系。盡管他知道這些東西都帶著不靠譜的成分，甚至寫書的人看起來頭頭是道，其實自己單身幾十年，或是已然離異?？伤麤]有別的選擇，找不到正確辦法，排除些錯誤案例也算收獲。

楊孟說，他母親原來教育過他，男人要像貓一樣。安靜，自處，獨立，最好有些神秘，讓女人捉摸不透卻又不失氣質(zhì)，才能散發(fā)魅力——吸引到至少是楊女士這樣的人。

她說，你看，歌里描寫男人的誘惑，寫的都是“波斯貓”，可沒聽說過誰用狗來夸獎的。相反，你只能聽到“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戀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誠的狗”“做只狗不做情人，做只寵物至少可愛迷人”。

楊孟覺得他媽欺負他沒聽過幾首粵語歌，反駁：“可是人家說的是‘做只貓，做只狗，不做情人’，貓貓狗狗都有?！?

得到楊女士一記削頭：“但是狗絕對不如貓?！?

無論她這番話究竟真正的道理有多少，又涵蓋多少私人偏好在里頭，至少表明一點，粘人是萬萬不行的。又或者說，在該粘人的時候粘人，在該獨立的時候獨立，互相給予空間，才是完美的、優(yōu)秀的男朋友。再說難聽點，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也太沒有尊嚴了吧?！睏蠲献聊?。

許星轍斜睨：“你在戀愛里講尊嚴嗎？”

“你變了?！睏蠲习l(fā)現(xiàn)他說這話時不僅斬釘截鐵，甚至還有些驕傲在里面，那份底氣來源于他渾身散發(fā)的戀愛氣息，和他這種單身狗是玩玩無法相提并論的，“我沒有想到你是這種戀愛腦?！?

許星轍又看回手機，指頭在已經(jīng)黑暗的屏幕上隨意劃幾下，激起它的自動喚醒，鎖屏界面顯示出時間和九宮格密碼框。

“我也沒想到?！彼f。一開始他的想法純粹無比，只是默默看著她、接近她就好，可是發(fā)現(xiàn)有更進一步的機會，欲望像叢林中的藤蔓一樣滋生，綁架他的行為，排斥他的意識，沉未晴成為占據(jù)腦海的主要內(nèi)容。確認關(guān)系后，這些作祟的念頭更加猖獗，他甚至，開始嫉妒起來。

連秦堯西都會嫉妒。

她可以在學(xué)校里毫無顧忌地拉沉未晴的手，能親昵地叫她“寶貝”“老婆”，甚至還能肆無忌憚地說“你聞起來好香”。這些話他都知道，可他卻不敢講。沉未晴會為了秦堯西拒絕他的邀約，而他做的只是等待。盡管有人說，“如果不是為了戀愛，男生其實更愿意和男生一起玩”，這話他贊同，可他滿腦子都是談戀愛，他只想和沉未晴談戀愛。

楊孟感覺身邊的怨氣越堆越大，像冬天的雪球，里面鑲嵌濃郁的墨色。

許多看起來孤僻清高的人，其實都暗藏細膩敏感，楊孟再了解不過，不禁道：“你要是真想聯(lián)系她就發(fā)，她又不會罵你。”

內(nèi)心的交鋒已有一方占據(jù)上風(fēng)，再加這句外來增援，許星轍的意志終于潰敗，打開手機。

沉未晴坐在床邊和學(xué)妹聊天。學(xué)妹是曾經(jīng)與她交好的競賽生，亦把沉未晴當做楷模和標桿，每次與她說話，眼睛都有掩飾不住的仰慕。沉未晴適應(yīng)許久，才終于能夠自然地與她相處。她是住宿生，吃完飯看到沉未晴帶著秦堯西尋找合適的休息地，主動邀請她來寢室坐，沾她的光，秦堯西也得以借把椅子休息。

她只想養(yǎng)精蓄銳，為下午的考試補充精力，卻一直聽到沉未晴關(guān)心學(xué)妹的考試，從難度到內(nèi)容，甚至恨不得打開書再給她鞏固知識點。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職業(yè)病，秦堯西悄悄嘆氣，教練說過，競賽生能走得長遠，天賦是不可或缺的因素，這話殘忍又現(xiàn)實，勤能補拙縱然奏效，但只能提高下限，無法突破上限。她是老天爺賞飯吃，有些小聰明，能夠走上信競這條路，而沉未晴卻是天賦與努力共存的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