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錦看了他一眼,又問:“聞昌裕是你的人吧?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我與你第一次見面之后,讓聞昌裕吃了點(diǎn)苦頭,沒多久他便自己上門來,拿了一封信與我交好,信上有你的身世與梅原一郎到滬的消息。”
“那封信……”云錦低頭思忖,除了梅原根本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的身世,那么只有一個可能……
“是梅原,我找人查過賣給聞昌裕催情藥的洋人,他妻子也是日本人?!?/p>
莊奉鶴的話讓云錦一陣發(fā)寒,梅原居然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那么今天呢,他的計劃又是否被梅原看穿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騷動,云錦拉起莊奉鶴:“你的人可以行動了,別和我說你沒帶人來?!?/p>
莊奉鶴欲言又止,深邃的眼中流動著顯而易見的擔(dān)憂,云錦臉上一紅,推了推他:“好啦,快去,我會注意安全的!”
云錦整理好衣服回到房間,在舞廳里大鬧的果然是劉鳳仙。云錦的那通電話,叫這位滬城有名的母夜叉吃了槍藥,立刻趕到大世界舞廳來捉奸。劉鳳仙手上拿著槍,沒人攔得住她,她一面往房里闖,一面罵:“陳癩痢呢?叫他滾出來見我!膽子大了,女演員玩夠,開始玩日本妞了?!”
正與梅原周旋的陳金聽到老婆的聲音嚇得頭皮發(fā)麻,居然一下鉆到了茶幾下。劉鳳仙一把拽起陳金的衣領(lǐng),把人揪了出來,槍口敲著陳金的瘌痢頭:“長本事了?”
陳金抱著頭辯解:“你怎么來了,我沒玩日本妞啊……談?wù)履?!?/p>
“我不信你!”劉鳳仙可不聽他狡辯,鳳眼朝向另一邊的梅原:“你說!”
梅原的眼中沉了沉,臉上卻還掛著笑:“是的,我與陳先生方才確實(shí)在談事情?!?/p>
劉鳳仙尚且狐疑,梅原又道:“陳太太,如何知道陳先生在此處,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有人給我打電話,讓我來大世界捉奸!”
梅原淡淡笑了笑,定定看向云錦:“大概是舍妹調(diào)皮,打錯電話了?!?/p>
“不聽話的人,是什么下場,你忘了嗎?”梅原又露出了那種淬了毒的眼神,黑□□的槍管貼上了云錦的臉。
云錦身上的里衣都被冷汗浸濕了,他咬著牙在心里掐點(diǎn)算時間,能拖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希望莊奉鶴帶人來的他還沒和梅原同歸于盡。
“怎么掏槍了?”
劉鳳仙似乎察覺到異常,問了一句立刻被陳金奪了槍,拉到身后:“閉嘴!”
這是云錦和梅原兩個人的對峙,槍管從云錦的臉側(cè)滑到下巴,抵住了他的喉嚨:狀似親昵地說道:“那一天,母親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父親,可是父親還是殺了我們的舅舅?!?/p>
“你那時還在母親的肚子里,應(yīng)當(dāng)最能體會那份心情吧,你與母親很像呢……”
梅原回憶過往的笑容讓云錦感到惡心:“那你一定與你的父親一樣冷血?!?/p>
“哈,云錦君果然不愧是我的弟弟,真了解我。那么你說,我會不會也殺了你的舅舅呢?”
云錦變了臉色,指尖控制不住顫抖:“你把云笙怎么了!”
梅原滿意一笑,推開了身后的障子,把藏在里面的人抓了出來。昨天火災(zāi)之后,云笙頂包云錦被莊奉鶴的親衛(wèi)救了出來,送到了醫(yī)院,不知道什么時候叫梅原擄了過來,綁著手腳,塞了嘴巴,藏在這個房間里。
怪不得,梅原對他無甚戒心,因為從一開始云錦就從來沒有跳出梅原的算計,這個日本人是一只陰狠狡詐的狐貍,而他則是掌下被戲耍的獵物。
被梅原挾持的云笙不停地?fù)u頭,讓云錦別管他,但云錦怎么可能棄舅舅不顧,他沉聲道:“你放開他!我來做你的人質(zhì)!”
梅原眨了眨眼睛,笑了:“云錦君,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談條件?”
“那么我,有資格嗎?”莊奉鶴摟住云錦的肩膀,將他帶到身后。上一次他來晚了一步,讓云錦獨(dú)自面對夢婷的死,今天他再也不能讓梅原傷害云錦:“這里已經(jīng)被包圍了,你放了云笙,我讓你走?!?/p>
梅原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誰說我要走了?云錦君,記得嗎?我說過,梅原家的人都要為梅原而死,我和你都不例外?!?/p>
云錦終于知道梅原要做什么,他要讓云錦變成和他一樣的人,陰險狡詐冷酷無情。如果他不夠信任莊奉鶴的話,梅原已經(jīng)得逞了。要結(jié)束這一切,只有讓梅原家的血脈斷絕在此。
云錦從莊奉鶴的身側(cè)搶走了那支勃朗寧,朝梅原的槍口沖去。他不敢回頭,他害怕只要看見莊奉鶴的表情,就會忍不住退縮。
終于,槍聲響起,一切歸于平靜……
血液噴濺在云錦的臉上,那是梅原家的血,原來即使是冷酷無情的梅原家族,血液也是溫?zé)岬摹?/p>
此刻,他突然想起了夢婷,想起了那個永遠(yuǎn)追逐著自由的日本女人。也許只要活著,就沒有人是自由的,但他現(xiàn)在快死了,很快就會自由了。
“這、這日本人被我打死了?誒,云錦怎么躺在地上?云笙你也在?”方才聞昌裕在外面接到莊奉鶴的指示,立刻帶著親衛(wèi)往里突進(jìn),就是那幾個日本“女鬼”太難纏了些,繞得他迷了路,浪費(fèi)了點(diǎn)時間。誰知道那么湊巧,居然被他繞到了暗門里,直接從背后一槍干掉了梅原。聞昌裕幫云笙解了綁,手邊的槍槍口還有硝石的味道。
莊奉鶴一把抱起云錦,一言不發(fā)地擦掉他臉上濺到的血。云錦眨了眨眼睛,懵了一會兒:“我沒死啊?”
“你說呢?”莊奉鶴臉色還是不太好,如果不是聞昌裕開的那一槍,云錦說不定真的和梅原同歸于盡了。
云錦忽然傻笑起來,掰過莊煞星的臉狠狠親了一口:“去他媽的自由,我不要了!我還是要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