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寒章在滿是佛經(jīng)的箱子底下終于翻到了一封泛黃的信, 看著果真有些年頭。
信封上寫著四個字。
“太傅親啟”
荊寒章將信遞給他:“這個嗎?”
晏行昱接過來,點(diǎn)點(diǎn)頭頭:“嗯,是的。”
他拿過信,隨手塞到袖子里。
荊寒章無意中瞥了一眼, 發(fā)現(xiàn)今日的晏行昱竟然一反常態(tài)地戴了弩。
晏行昱沒等他細(xì)問, 就從箱子上下去, 道:“我要去見娘親,殿下先在這里休息一會吧?!?/p>
“你娘?”荊寒章眉頭緊皺, “見她做什么?”
晏行昱笑著道:“畢竟我要成親了,最后再見她一次,順便給她看封信?!?/p>
荊寒章不明所以,但晏行昱不想多說自己也就不問, 目送著他有些開心地離開了。
荊寒章有些怔然地想,去見幼時險些殺死自己的人,有這么開心嗎?
晏行昱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被趙伯帶去后院尋晏夫人。
趙伯道:“夫人這些年一直都在祠堂吃齋念佛, 為明少爺也有許久未歸了, 整個相府倒是冷清。”
晏行昱笑著道:“娘親在祠堂,是在懷念哪位故人嗎?”
趙伯搖頭:“我也不知。相府祠堂有塊無名的牌位, 夫人總是對著那牌位落淚,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親近之人。”
晏行昱沒再說話。
很快,晏行昱到了相府祠堂。
晏夫人背對著門口跪在蒲團(tuán)上,滿室牌位籠罩在一股檀香中, 莊嚴(yán)肅穆。
那美艷至極的女人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艷麗傾城,氣勢逼人,但惟獨(dú)在這祠堂中,將渾身的尖刺收得一干二凈。
她未施粉黛, 神色悲傷又沉靜。
聽到腳步聲,晏夫人微微回頭,看到緩步而來的晏行昱愣了一下,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極致的厭惡。
她冷冷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晏行昱讓趙伯下去,慢條斯理地上前,拿著香在燭火上點(diǎn)燃,全然不顧晏夫人冷厲的眼神,隨手甩了甩,將火甩滅后,姿態(tài)優(yōu)雅地朝著先祖牌位一拜。
他將香插在香壇里,唇角嗔著笑,看向晏夫人,柔聲喚她:“娘親?!?/p>
晏夫人冷聲道:“不要喚我娘親?!?/p>
晏行昱也不生氣,撩著衣擺坐在了晏夫人身邊的蒲團(tuán)上,撐著下頜,說話呼吸都是淡淡的,仿佛羽毛似的。
“父親應(yīng)該和您說過什么?!标绦嘘攀种篙p輕敲著臉側(cè),輕聲說,“否則您不會說我身上有您一半血脈?!?/p>
“身上有一半血脈”這句話,可以理解成單純的親生娘親所賦予的一半血脈,但還有一種模棱兩可的可能,就是有一半的可能,這個孩子是她的血脈。
在剛歸京時,晏行昱潛入在相府的暗衛(wèi)將晏夫人說過的話告知過他。
“或許在他死的時候,我會看在那一半血脈的份上,施舍一張草席給他。”
在看到林太傅的信之前,晏行昱覺得這句話并不可疑。
但現(xiàn)在,晏行昱卻只覺得這句話簡直像是一把利刃,一點(diǎn)點(diǎn)往他心尖上扎。
扎的他都不知道疼了。
“您知道我可能是您的孩子,是嗎?”晏行昱輕聲問她。
晏夫人厭惡地看著他:“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我生的出你這種殺伐果決,冷血無情,還是紫微命格的孩子嗎?”
***
相府偏院,荊寒章正在一個一個地查箱子里的東西,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佛經(jīng)只覺得心底一陣寒意,不敢去細(xì)想。
在暗室的角落,還藏著一個稍稍小一些的箱子,瞧著和其他盛佛經(jīng)的巷子極其格格不入。
荊寒章猶豫了一下,覺得晏行昱既然帶他來這里了,應(yīng)當(dāng)是不避諱他看的。
想到這里,荊寒章走上前,將那箱子翻出來,輕輕打開后,倏地一愣。
這箱子里的確不是佛經(jīng),而是一封封寫好的信,摞在一起,看著似乎有上百封。
荊寒章隨意撿起一封來,看到上面的字,瞳孔一縮。
信封上寫了幾個字,現(xiàn)在的荊寒章已經(jīng)能熟練地辨認(rèn)出來。
“寒章親啟”
這滿滿一箱子的信,竟然全是寫給荊寒章的。
荊寒章心口猛地一跳,突然意識到他離開京都城的兩年,晏行昱不是沒給他寫過信,而是寫了卻一封都沒有寄。
為什么不寄給他?
他是丞相公子,寄一封信去邊境,很難嗎?
荊寒章正要抖著手去看信,外面?zhèn)鱽硪宦暎骸暗钕??!?/p>
荊寒章回頭,掃見晏行昱的暗衛(wèi)正跪在一邊,因?yàn)槊芍標(biāo)郧撇怀鰜硎悄膫€。
“什么事?”
暗衛(wèi)壓低聲音,道:“公子請您去后院祠堂一聚?!?/p>
荊寒章眉頭一皺:“現(xiàn)在?”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