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墟山上草木茂盛。

一縷光華直入云霄，散盡了，李碎的神魂也就徹底煉化入晚留劍中。

周岐山的心是放下來一半，剩下的那半，還高高系在山下愈來愈多的妖族斥候上。

西南天邊烏云低垂，一副妖氣沖天的勢頭。

妖族王庭再入中州，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妖主會(huì)打到何處。

周岐山早就打定注意，待李碎的事情一了，就趕回玉瓊山。

可惜臨著他要走的時(shí)候，卻發(fā)現(xiàn)山下百里處已有王庭大妖駐扎，眼見著，是將碧墟山給圍住了。

周岐山不知曉其中緣由。

事實(shí)上，就連李碎和令均等人也以為，是那個(gè)占據(jù)了宋清簡妖身的妖主淮安，又受了宋清簡的影響，要來碧墟山將霍野來給逮回去。

一行人中，只有霍問洲和柳裴還算知曉得多些。

柳裴早前從崔明珠口中得知了一些關(guān)于碧墟秘境的故事，私下里琢磨著，便猜出了幾分真相。

而霍問洲，則是從霍野來一出生，便知道今日之事早已注定。

碧墟山中秘境，一直在等著她來。

這日天明，霍問洲對霍野來說了許多話。

他問她，是想先避過此次禍?zhǔn)?，努力殺出重圍?

還是想愿意去博一搏那十之二叁的可能，將這場禍端徹底鏟除。

男子垂頭說話時(shí)，素來冷淡的眉眼融化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他還說，不論她怎么選，他都會(huì)陪在她身邊。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往后若是有人提起，便也會(huì)說，他們是一對同生共死的······兄妹。

霍野來聽得不明不白，卻不妨暗地里偷聽的柳裴冷了臉。

他從樹蔭下走出。

沾了一身的晨露的男子不管不顧，便將自己猜想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碧墟山上秘境，乃是昔日紅線劍仙修煉之處。當(dāng)年域外天魔破境之后，紅線劍仙蹤跡裊然，其實(shí)應(yīng)該是仙去了。崔家的什么命格之說，十有八九就是在找紅線劍仙轉(zhuǎn)世之人。若是你要她去博一搏。入了秘境，出來的，可就是不知道是紅線劍仙，還是······”

還是自少時(shí)起就跟在自己身邊，一心學(xué)劍的小姑娘。

柳裴是不愿霍野來去的。

可是那同樣看著霍野來長大的藍(lán)袍男子說，要她自己選。

霍野來此時(shí)方明白。

難怪當(dāng)初淮安出世，瞧她的眼神如此奇怪。

難怪他今日要駐扎在碧墟山下，原來，是因?yàn)樗恍牡肽钪t線劍仙。

擺在她前頭的兩個(gè)選擇。

一是茍且下去，往后四處顛沛，躲避妖庭追捕，二來，是死中求生。入山中秘境，瞧瞧那傳說中紅線劍仙，到底與自己有何等淵源。

晨露蒸騰的時(shí)候，霍野來選好了。

她沒帶晚留劍，也沒同令均則周說，更沒有告訴一心不愿她入秘境的柳裴。

人事如浮萍。

她自己選，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要做順?biāo)鹆鞯母∑嫉摹?

霍問洲就在秘境外頭等著她。從柳裴口中得知消息的令均與則周相攜而來，后頭還跟著已是晚留劍靈的李碎，還有最茫然，最摸不著頭腦的周岐山。

周岐山無所事事，見無人在乎，連帶著自家?guī)煹芤仓活櫛е鴦?，冷臉守在山坳之中?

更是肆無忌憚，從碧墟山上跑到山下，一路劍光流轉(zhuǎn)，帶走了不少妖族頭顱。

暮色里，他殺了個(gè)痛快，提著帶血的劍，朝來時(shí)的山坳走去。

山坳之中的幾人，走時(shí)是什么模樣。如今還是就還是什么模樣。

周岐山收劍，卻見山坳之中有光華流轉(zhuǎn)，巨樹之下顯出一道靈隙。

樹下忽而走出一個(gè)女子，朝他展顏一笑。

不只是他，周圍或坐或倚著樹的男子，都寂然下去。

霍問洲瞧著暮色中的女子。

只覺滿碧墟山的翠色，在他眼中，全都盡了。

那女子他不認(rèn)識，不是霍野來。

碧墟山下百里外的妖族王庭。

淮安正擦拭著一柄殘劍，忽而覺察出自風(fēng)中奔涌而來的，那股他遺忘了太久，卻終究沒徹底忘記的氣息。

他抬目北望，一步，已在碧墟山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