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木然了一會,然后木然地?fù)u了搖頭。
常逗垂下頭,有點泄氣,訥訥地說:"哦……我明白了,你不喜歡我。"
雖然方修確實是打算來表達一下婉拒的,不過……也沒打算用這么獵奇的方法。
"可是我不會放棄的!"下一刻,常逗又抬起頭來,兩只眼睛好像燃燒著兩個小宇宙一樣,要穿過鏡片燃燒出來……可他看起來并不可笑,那一刻,他突然不再像漫畫里的未成年,就像是走下了粗制濫造的黑白頁,以一個成熟的男人的姿態(tài),直挺挺地站在了方修面前,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抬起手,然后想了想又放下,低低地重復(fù)了一遍,"我不會放棄的。"
常逗拉開門,對方修說:"你什么也不用說了,先出去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不想聽你自己說出來。"
"常逗。"方修嘆了口氣,靠在門框上,"你成熟一點。"
常逗突然微笑了起來,他說:"我在投影儀里,和你一起困在了沒有出口的迷宮里十二年,哪怕我當(dāng)時只有六歲,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成年了。"
方修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任常逗在他面前關(guān)上門,煩躁地靠在樓道里,點著了一根煙,就在這時候,常逗關(guān)上的門又開了一條小縫,常逗看了他一眼,回屋里,吭哧吭哧地拖出了一個醫(yī)藥箱,一言不發(fā)地走到他面前,卷起方修的褲腿。
方修一驚,腿猛地往后一縮,卻被常逗堅決地攥住了。
他腿腳還沒好利索,出任務(wù)的時候,腳脖子上不小心被子彈擦了一下,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常逗單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棉簽清理了他的傷口,上藥。
方修手里點著的煙,都燒到了煙屁股,就這么忘了塞進嘴里。
再后來,常逗的生活就只有兩個重心了——工作,以及讓方修看他一眼。什么游戲啦,動漫啦,蒼老師啦,以及所有在二次元鬼混的道具,都被他毫不猶豫地丟棄了,他要變成一個更好的人,每次覺得自己變好一點,就千方百計地去引起對方注意,得到一個眼神的機會。
然后一次一次地表白。
每次方修沉默地聽完,常逗都不讓他說話,只讓他點頭或者搖頭,針對那一句"我可以吻你嗎?"
歸零隊技術(shù)部拒了常逗三次,方修拒了常逗七次還是八次來著?
可是……不要緊。
常逗對自己說,不要緊的嘛。
那是一次非常兇險的外勤,連技術(shù)都跟著一起了,他在車?yán)锊倏v設(shè)備,就在抓捕行動已經(jīng)接近尾聲的時候,突然信號斷了。
常逗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聯(lián)系信號斷了,還是所有人地聯(lián)系信號都被屏蔽了,如果是后者,問題就大了,于是立刻開始檢查連接,啟動緊急裝置,就在這時,附近突然響起了爆炸聲,有人沖著他的車來了,一邊的車門突然被拉開,一個人一把拎起他滾下了車,"轟隆"一聲,他所在的車就爆炸了。
常逗清楚地看見,爆炸的時候,方修的肩膀上飛起了一串血珠。
方修迅速帶著他隱藏隱藏到了一棵大樹下,點著了一顆信號彈,之后混戰(zhàn)開始了,他們好像回到了二戰(zhàn)的時候,兩邊人的技術(shù)支持都歇菜了,一群人荷槍實彈地互掐,聯(lián)系自己人靠用無線電喊的,整整打了一天一宿,方修半個身體都被自己的血浸透了,這場戰(zhàn)斗才結(jié)束。
常逗一直跟著方修所在的救護車回到了總部,一直跟著他到病房,并且堅決抗命,死活要留下來照顧他。
方修在裝睡,常逗看得出來,每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方修都會為了避免尷尬裝睡不理他。
常逗小心地拉起了方修的手,看了看,沒反應(yīng),然后試探性地往前湊了一點……嗯?依然沒反應(yīng)。
他的心突然越跳越快,慢慢地越來越近,直到他的呼吸清清楚楚地一下一下地落到方修的皮膚上。方修的睫毛顫了顫,依然……繃住了沒反應(yīng)。
真是忍者神龜??!
常逗于是大著膽子,閉上眼睛,近乎虔誠地俯下身,輕輕地在方修干裂的嘴唇上親了一口,一觸即放,感覺自己快要飛起來了一樣。
對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裝死。
常逗慢慢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輕輕地說:"我已經(jīng)說過規(guī)則了,這是代表默認(rèn)吧?"
一定是這樣的。
想要達到的目標(biāo),想要的東西,想要的人,盡管遙遠(yuǎn),盡管艱難,只要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一直不放棄,就會實現(xiàn)愿望的。
常逗就是這么想的,然后他美著美著,就趴在床邊睡著了,嘴角還帶著一個可疑的笑容。
不知過了多久,病床上的方修才睜開眼,垂下目光看了他那四處亂敲的頭發(fā)一眼,然后輕輕地抬起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摘下了他已經(jīng)掉到了鼻梁上的眼鏡,輕輕地放在一邊。
常逗小朋友,他就是一個頭撞南墻也不回頭的人,反正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都在告訴他,南墻總有一天會被撞破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