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遲望著蕭渡的側(cè)顏，無聲地嘆了口氣。

少尊主期待上元節(jié)已久，刑天宗上下為了討他開心，和尋常百姓一樣掛了花燈，備了元宵，滿山的火樹銀花。眾人皆以為，尊主會好好陪少尊主過兄弟團(tuán)圓后的首個上元節(jié)，誰料尊主只陪少尊主用了晚膳便要離宗。少尊主萬般挽留，他溫聲軟語地哄了哄，哄完了還是出了門，帶著孟遲來到此地。

孟遲和蕭渡同在刑天宗長大，她自認(rèn)自己能猜到蕭渡的一些心思。蕭渡對蕭玉案或許是有幾分在意，但這點在意相比某些事實在是微不足道，也改變不了什么。

不過，再好看的花燈，再美味的佳肴，也比不上大美人意亂情迷時的回眸。孟遲彎了彎唇，她也很期待。

合歡蠱的威力她再清楚不過，即便蕭玉案和顧樓吟現(xiàn)下住在兩間屋子里，合歡蠱一旦發(fā)作，要么是蕭玉案忍不住去找顧樓吟，要么是顧樓吟被情香引來。今夜大事必成。

兩人靜候了許久，兩間屋子均無動靜，孟遲正納悶時，一個拎著燈籠的丫頭來到顧樓吟房門口，敲響了門。

蕭渡笑了笑，“今夜真熱鬧?！?/p>

孟遲：“尊主？”

蕭渡揚(yáng)起手，示意她安靜。

孟遲閉上了嘴，靜待其變。

顧樓吟正在屋內(nèi)查看白日從彤娘那帶回的銅鏡，聽到敲門聲，起身開門。

來人是一個十三四歲的陌生丫頭，神態(tài)慌張，一見到顧樓吟便道：“仙長仙長，大事不好啦，府上出事了，仙長快去看看呀！”

丫頭焦急萬分，拉著顧樓吟要走。

“別急。”顧樓吟抬起手，放在桌上的劍飛入掌中。他跟著小丫頭走了幾步，步伐陡然頓住。

小丫頭回頭催他：“仙長走啊，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若府上真的出了什么事，太守定然會叫他和蕭玉案一同前往，如今只叫他一人，出事是假，調(diào)虎離山才是真。

顧樓吟神色不變，“好?！?/p>

四下無人，他跟著小丫頭拐過走廊，又停下了腳步。

“仙長？”

顧樓吟淡道：“誰派你來的?！?/p>

小丫頭臉色一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是、是大人讓我來找仙長的啊……”

顧樓吟不欲為難一個少女，給她施了一個定身咒，道：“一炷香后，你可自行離開?！?/p>

小丫頭發(fā)現(xiàn)自己動不了，被嚇得不輕，哭著求饒：“是、是王管家讓我來的！不要殺我啊仙長，我什么都不知道嗚嗚嗚……”

顧樓吟不欲多言，轉(zhuǎn)身往回走。他離開屋子不過片刻之息，王管家動作再快也不過剛進(jìn)屋。王管家應(yīng)當(dāng)是為了那面銅鏡而來，恰好能借他之手弄清銅鏡的玄妙。

屋內(nèi)確實多了一個人，但這人不是王管家，而是——

“蕭公子？”顧樓吟看了眼桌上原封不動的銅鏡，“你怎會在此？”

蕭玉案一襲緋紅的衣衫，明艷得不可方物。他沖顧樓吟微微一笑，道：“我來找顧公子啊?！?/p>

“你找我有何事？”

蕭玉案走到顧樓吟跟前，眼波流轉(zhuǎn)，欲說還休，“顧公子……”

顧樓吟心中閃過一絲異樣。不知為何，面前的蕭玉案總給他一種妖冶詭艷的感覺。平日的蕭玉案美則美矣，但也是少年心性，美而不惜，斷然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

顧樓吟不動聲色地握緊劍鞘，“你有何事，但說無妨?！?/p>

蕭玉案目光盈盈道：“顧公子覺得我好看么?！?/p>

顧樓吟：“……”

蕭玉案抿唇一笑，走近顧樓吟，幾乎要貼在他身上，“顧公子怎不答話，可是害羞了？”

顧樓吟后退一步，“蕭公子請自重?！?/p>

“我重不重，顧公子抱一抱不就知道了么?！?/p>

顧樓吟雙眉緊鎖，正要開口，余光中一道黑影從窗前閃過。他上前一步，將蕭玉案護(hù)在身后。

一陣風(fēng)吹來，窗被吹開，兩人同時朝窗外看去。

窗前種了一顆北境常見的雪松，積雪蓋于其上，潔白中隱隱透著青色。月色之下，一名身著勁裝的少年坐在樹上，身姿挺拔，黑衣如墨，劍眉星目，自帶一股渾然天成的傲氣。

顧樓吟問：“誰？”

少年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投來，恨不得在他們身上刺幾個洞?！笆捰癜?，你竟然去勾引一個男人，還要不要臉？！”

蕭玉案驚恐不已，躲在顧樓吟肩膀后，顫聲道：“顧公子……”

蕭玉案此番動作愈發(fā)激怒了少年，少年從樹上縱身一躍，無聲地落下，右手撐地，左右微微向后，一道利器劃空之聲后，一把貌似龍鱗的黑色爪刺從他左手冒出，刺尖隱約縈繞著寒意。

顧樓吟道：“你認(rèn)識蕭公子？你是他什么人?！?/p>

少年冷聲道：“我和他的事，輪不到你過問。蕭玉案，你是自己過來，還是我搶你過來？”

蕭玉案不住地?fù)u著頭，“我、我不要……顧公子護(hù)我！”

少年登時怒不可遏，身形快如疾風(fēng)，直直地向兩人襲來。

“顧公子——！”

在爪刺要碰到顧樓吟的前一刻，霜冷出鞘，不偏不倚地?fù)跸铝松倌甑耐灰u。少年極為不甘，右手成拳，朝顧樓吟臉上揮去。顧樓吟身體一側(cè)，躲過一擊，得到釋放的爪刺來到他眼前，再次被他擋下。

少年的手段不留余地，顧樓吟不得不全力相對。少年身上似乎有傷，漸漸地有些力不從心。顧樓吟抓到他的破綻，趁他襲來之時，出其不意地越到少年身后，霜冷直指其后，“夠了?！?/p>

顧樓吟手臂被少年的利爪劃傷，鮮血滴落在地上，緩緩散開。

少年慢慢地轉(zhuǎn)過身，死死地盯著蕭玉案，盛怒之中又帶著一分委屈，咬牙切齒道：“蕭玉案，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他用劍指我？！”

蕭玉案靜默不語。少年的委屈又添了一分，“師兄！”

顧樓吟一怔——師兄？此人莫非是蕭玉案的……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忽然感覺到身后有一陣邪氣。與此同時，他面前的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顧樓吟執(zhí)劍轉(zhuǎn)身，只見蕭玉案手里拿著一把匕首，對著他心口的位置狠狠刺來。

顧樓吟本能提劍，不期然地對上蕭玉案的眼睛，竟愣生生地把劍收了回來。

但劍能收回，劍氣卻不能。蕭玉案被劍氣掀翻到底，雙目大睜，瞳孔渙散，手指抓地，仿佛在忍受極痛之苦。

“師兄！”

“蕭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