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劍的云劍閣, 在玄樂宗少主大喜的那日,終于隕落。顧杭身死,座下幾位宗師長老和其余弟子非死即傷, 少數(shù)被俘, 原本莊重華貴的喜宴成了云劍閣的烈獄。
玄樂宗內(nèi)斷壁殘垣, 一片狼藉, 不少刑天宗和玄樂宗的弟子在此大戰(zhàn)中受了傷。但相比云劍閣的覆滅而言, 全然不值一提。
蕭玉案將被古鏡吸取的殘魂悉數(shù)奉還給原主, 原本還對刑天宗將信將疑的“中立者”忽然就什么都相信了。他們對云劍閣的惡行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地罵了三天三夜。
“沒想到啊沒想到, 云劍閣自詡正道,竟用邪物奪人魂魄,還讓刑天宗背這黑鍋。云劍閣還有多少驚喜,是我等不知道的!”
“最可恨的是, 云劍閣的青焰是他們偷的, 有了青焰,誰不是‘天下第一劍’, 我上我也行??!”
“為了偷青焰, 還滅了蕭家滿門。蕭玉案公子真是遭了重了, 小時候好不容易逃過一劫, 長大了還要被云劍閣抓著放血——他長那么好看,虧云劍閣下得去手!”
“可惜可惜, 此事我知道的太晚,沒在此戰(zhàn)中多殺幾個云狗?!?/p>
……
蕭渡聽了, 冷冷道:“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很風(fēng)趣?”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閉上了嘴。
蕭玉案執(zhí)扇笑道:“其實你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p>
“望蕭公子賜教!”
“云劍閣的人沒了, 云劍閣還在?!?/p>
眾人了然。
幾日后,眾多宗門浩浩蕩蕩地上了云劍閣的主峰。此時云劍閣尚有沒去赴宴的弟子留守。他們不堪一擊,不消多時就敗在來人劍下。來人在云劍閣肆意搜刮,將找到的神奇寶物,靈丹妙藥占為己有。等他們找得差不多了,蕭渡放出青焰,道:“去吧。”
剎那間,云劍閣主峰上火光沖天,青焰將山上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物,盡數(shù)燒成灰燼,就如當(dāng)年在盤古山一樣。大火燃十日不滅,離云劍閣最近的淮州成了永日之地,整整一月看不到入夜后的黑幕。
一白一紅兩道身影肩并肩站在別峰的峰頂之上,風(fēng)吹得他們的衣擺呼啦作響,青絲飛揚。兩人的眸子里印著青色的火光,眉眼間的神態(tài)有幾分微妙的相似。
“一切都結(jié)束了,阿玉?!笔挾沙谅暤?,“曾經(jīng)欺辱過你的人,都得到了他們應(yīng)有的下場?!?/p>
蕭玉案不咸不淡地說:“那你的下場還挺好的?!?/p>
蕭渡譏諷一笑,“與你永遠以兄弟相稱,確實……挺好?!?/p>
蕭玉案不想再說這些,換了一個話題:“云劍閣內(nèi)珍寶無數(shù),兄長為何不去挑幾件來玩?”
“不了?!笔挾刹[起眼睛,“云劍閣的東西,我嫌臟。還是看他人為一些臟東西你爭我搶,喜不自勝比較有趣?!?/p>
蕭渡的惡趣味倒是還和從前一樣。蕭玉案道:“那你慢慢看,我先走了?!?/p>
蕭渡沉默片刻,忽然道:“阿玉。”
蕭玉案步伐頓住,“嗯?”
蕭渡眸光沉沉地看著他,問:“以后,你還會留在刑天宗嗎?”
蕭玉案如實相告:“可能不會了?!?/p>
蕭渡胸口一窒,泛起陣陣悶痛。
“但我仍然是刑天宗的人,如果刑天宗需要我,我隨時會回去?!笔捰癜赶肓讼耄?,“你就當(dāng)我們是兄弟分了家,雖然不住在一處,還是可以時常走動,逢年過節(jié)送送禮,吃吃飯?!?/p>
蕭玉案不知道尋常人家的兄弟是怎么相處的,但似乎一旦有一人有了家室,就要以家室為主,不能總和哥哥待在一起。
蕭渡被施舍般地點點頭,“那我,還能再護著你么?!?/p>
“能,但是沒必要?!笔捰癜刚f,“我能護著自己。即便不能,還有我身側(cè)相伴之人?!?/p>
“身側(cè)相伴之人……”蕭渡呵地一聲輕笑,“他是何其有幸,能成為你的……身側(cè)相伴之人?!?/p>
云劍閣的主峰燒成了平地,“名門正道”又打起了別峰的主意。沒有刑天宗的允準(zhǔn),他們不好下手,便派了一人去詢問蕭玉案。在他們看來,相比總對他們冷眼相待,不屑一顧的刑天宗尊主,這位有著一副好容貌的少尊主顯然更容易說話。
蕭玉案知曉后,一改常態(tài),冷淡道:“云劍閣的東西刑天宗和玄樂宗一件未拿,全落在你們手里了。怎么,還嫌不夠?做人不要太貪心哦?!?/p>
那人一身正氣道:“蕭公子誤會我等了。我等只是覺得,云劍閣如此十惡不赦,還是應(yīng)當(dāng)趁早趕盡殺絕才是?!?/p>
蕭玉案懶得聽他們義正言辭,道:“不給?!?/p>
那人頗不甘心,“可是……”
蕭玉案抬眸掃去,“你想教我做事?”
那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幾分冷意,屁都不敢再放一個,忙托詞告退,事后不忘感嘆:這美人哪里好說話,骨子里分明和他哥哥一個樣。
云劍閣別峰數(shù)十座,各有其用,其中絕地峰,便是云劍閣弟子受罰關(guān)禁閉之處。林霧斂被刑天宗生擒后被帶到了云劍閣,眼睜睜地看著師門被燒成灰燼,原就久傷不愈的身子越發(fā)虛弱,連神智也被摧殘得時好時壞。
蕭玉案到時,他縮在一隅角落,雙臂抱膝地坐著,眼神空洞無聲,身上還穿著大戰(zhàn)那日的云劍閣校服,上頭的血漬早已變黑。
他仿佛沒有聽到蕭玉案的腳步聲,直到人走到跟前,才緩緩地抬起了頭,麻木的眸子里亮起一抹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