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釗走進辦公室,程韻還在跟校方的工作人員打電話聯(lián)系。
他走到電腦前,點開御湖灣附近的監(jiān)控記錄,案發(fā)前一天晚上,趙云華跟以前一樣,提著一個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面裝著她從垃圾桶翻來的紙箱、易拉罐和酒瓶,許是當天垃圾袋有點重,趙云華要兩只手一起提著袋子,才不至于讓袋子拖到地面上導致底部破損。
趙云華的力氣顯然不大,甚至讓孟釗有些懷疑以她的力氣,到底能不能勒死周衍,不過周衍當晚喝了酒,如果是那種頭重腳輕的醉酒狀態(tài),結果也未可知……
“釗哥,校方說得出示證明才肯給班級名單,”程韻扣上電話,轉頭跟孟釗說,“我去跑一趟?!?/p>
“我去吧。”孟釗站起來,拿上車鑰匙,“有別的事情給你做。”
“什么事情???”程韻走過去。
“你去翻一翻文昭高中的貼吧記錄,重點看周衍高中那幾年里有沒有關于校園暴力的討論。關鍵詞可能比較隱晦,看仔細點。”
“十年前的貼吧記錄啊……”程韻嘀咕著。
“查到了隨時聯(lián)系我。”孟釗說著,一邊往外走,一邊給周其陽撥了個電話。
周其陽一接起電話就說:“釗哥,你是不是要來幫我們一起排查了?”
“先讓他們排吧,”孟釗朝自己的那輛車走過去,“你查一下趙云華現(xiàn)在在哪兒,注意別打草驚蛇?!?/p>
“???會是她嗎?”周其陽回憶著監(jiān)控里的趙云華,跟孟釗提出了一樣的疑惑,“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性,勒死一個28歲的大小伙子……”
“別忘了周衍當晚喝醉了?!庇袆e的同事在一旁說。
“微醉啊,又不是爛醉?!?/p>
聽到兩個人在電話那頭爭執(zhí)起來,孟釗掛了電話,走到自己的車邊,開著車出了市局。
文昭高中距離懷安區(qū)接近二十公里,盡管路上沒怎么堵車,孟釗還是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因為程韻在電話中已經(jīng)說明了來意,只需要跟校方的工作人員出示警察證,對方就把當年班級名冊找了出來,交到了孟釗手里。
孟釗接過來,從上至下瀏覽名冊,然后指著“趙桐”兩個字問:“這個學生的資料有嗎?”
負責對外接待的女人四十出頭,她湊過來看了一眼名單,然后抬眼看了看孟釗。只這一眼,孟釗就從她眼里看到了一絲警惕。
“他們考上大學之后檔案就都轉出去了,”對方說,“我們這里沒有檔案?!?/p>
“那如果沒考上呢?”孟釗問。
“沒考上就給他們自己了,”對方的語氣有些敷衍,似乎想趕緊打發(fā)孟釗離開,她又重復了一遍,“我們這里沒有檔案?!?/p>
“趙桐已經(jīng)死了吧?”孟釗看著對方的眼睛,直截了當?shù)貑枴?/p>
對面的女人似乎被他的目光嚇住了,但很快移開了目光,語氣也變得很冷淡:“都多少年前的案子了怎么現(xiàn)在想起來查了?法院都說了他是自殺的,跟學校無關,難不成一有自殺事件發(fā)生,我們校方都要承擔責任???”
難怪一副躲避的姿態(tài),原來是怕被追責,孟釗在心里冷笑一聲,開口平靜道:“既然你不清楚,那就讓趙桐的班主任來配合調(diào)查吧?!?/p>
因為當年的校園暴力事件,趙桐的班主任張岳已經(jīng)在十年前離職了,現(xiàn)在正在跟家人做小生意。盡管不太樂意,但校方工作人員還是給張岳打了電話,問到了他現(xiàn)在的地址。
對方還挺配合,說不勞煩警察跑一趟了,他自己到學校就好。
校方給孟釗安排了一間空置的辦公室,然后就不見人影了。
等待張岳過來的這段時間,孟釗站到窗外,往下看著操場上正在上體育課的學生們。
似乎整個明潭市的高中校服都是這種藍白款式,距離他高中畢業(yè)已經(jīng)12年了,但遠遠望去,校服的款式似乎并沒有發(fā)生太多改變。
操場上的男生們正在打籃球,在孟釗印象里,高中時他也打過一次籃球。
孟釗將這件事記得很清楚是因為,那場籃球賽的前一天,他舅舅孟祥宇那起案子的二審結果出來了,法官當庭宣判孟祥宇無罪。那天之后孟釗待在學校里,覺得卸下了一身重擔,渾身輕松,走在路上,有種隨時要飛起來的感覺。
恰逢第二天有節(jié)體育課,那天體育老師安排男女生分組活動,男生打籃球,女生則在小操場上做游戲。因為打籃球不需要那么多人數(shù),于是體育老師發(fā)了話,說男生也可以加入女生組玩游戲。
實驗一班的學霸們普遍對體育活動不太感興趣,不少男生一聽打籃球,都主動加入了隔壁組跟女生一起玩游戲,僅剩的九個男生因為人數(shù)不齊而陷入僵局。
作為實驗一班唯一一個格格不入的學渣,孟釗自始至終不太合群,他不想打籃球也不想玩游戲,此刻正蹲在操場邊享受這難得的輕松時刻,想著怎么才能逃開體育老師的視線去別處吹風,誰知那幾個好學生互相討論了一番,居然派了個人過來問他要不要一起打籃球。
孟釗難得心情好,便起身加入了他們。具體的戰(zhàn)況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對面那幾個人有點菜,只有陸時琛一個主力。
陸時琛當時運球跑過來,正要跳起來投籃,孟釗也隨之跳起來攔他,與此同時,對面的一個人沖過來試圖擋住孟釗,阻止他拍掉陸時琛手中的籃球。
那人撞過來的時候太莽撞,孟釗又正跳起來,兩只腳都沒著地,這一撞力度不輕,將孟釗撞得朝后踉蹌了兩步,然后重心不穩(wěn)地跌坐在了地上。
其實這件事情跟陸時琛沒什么關系,畢竟撞人和犯規(guī)的都不是他,但孟釗記得當時伸手過來的反而是陸時琛。陸時琛朝他攤開手心,垂著眼看他,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盡管這種姿態(tài)讓孟釗不太想伸手握住眼前的這只手,但因為陸時琛他爸陸成澤剛為孟祥宇做了辯護,本著“對方是恩人的兒子不能太過怠慢”的原則,孟釗還是握住了那只手,借著陸時琛的力站了起來。
“要不要去醫(yī)務室?”孟釗記得當時陸時琛這樣問。
他抽回了手:“不用?!?/p>
現(xiàn)在想來,因為高中三年在班里一直都是游離狀態(tài),如今他還叫得出名字的同學根本所剩無幾,回想起關于高中的記憶,陸時琛居然占了大半。
“咚咚咚?!遍T被敲響了。
孟釗回過神,轉身看過去,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站在門邊:“是不是孟警官?不好意思啊,來得有點晚了?!?/p>
——是趙桐當年的班主任張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