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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主顧的一夜,華容入賬六百兩,也付出小小代價。
那位候姓武官興奮之情難以抑制,到最后勁使得大了些,把華容右手手骨生生折斷。
華容卻不沮喪,第二天帶下人去醫(yī)館接骨,接好后還特地去畫館,差人在他繃帶上畫了朵蘭花。
蘭花畫得栩栩如生,華容很是開懷,于是又帶下人上街去逛。
這位下人十分之有性格,不僅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華貴,還昂首挺胸走在前頭,瞧也不瞧主子一眼。
華容急行趕了兩步,拿扇子敲敲他肩膀,比個手勢:“既然你瞧不上我,那你大可以拍屁股走人。 ”
華貴立在街心,嗓門比鑼還大回他:“我干嘛要走。你又沒有親人,萬一哪天被男人干死了,你的那些銀票不就都歸我了嘛?!?/p>
華容氣得打跌,連忙打開扇子搧風(fēng),朝打量他的路人擺出個絕頂瀟灑的姿勢。
而華貴人卻氣宇軒昂,呆立了一會又道:“主子我要買把劍,做個有抱負有理想的真男人。”
這句話兜來轉(zhuǎn)去還是諷刺華容,華容也懶得理他,干脆笑得春花爛漫,一路陪他選劍。
大街上扯破嗓叫賣的能有什么好劍,華容一路撇嘴表示鄙夷,直到看見一把烏鞘劍時才止了步。
華貴知道他識貨,于是一把將劍拔開。
沒有意想中的寶光四射,這把劍沉靜溫吞,只在離鞘時發(fā)出一聲極低的錚鳴,還有道無法言說的沁人寒意。
劍的主人低眉斂首,只有一句:“這把劍二百兩,不還價?!?/p>
華貴一時咋舌,又忍不住回頭去看華容。
華容比個手勢示意值得,將脖子伸得老長,非要去看那人埋著的臉。
那人迎風(fēng)抬頭,目光凜凜和他對視,形容落魄但人卻坦蕩。
華貴的大嗓門又亮開了:“這把劍我要了,主子快付錢?!?/p>
見主子拿眼別他,他的嗓門更大:“我沒錢,你也莫要這么小氣,反正你死之后銀子都是我的?!?/p>
華容不別他了,看著那人舒朗的眉眼似笑非笑,又比個手勢。
“連人買下多少錢?!”華貴的腳立馬跳高:“主子你以為男人都像你,個個都能買嗎!”
“在下林落音。這把劍來日定當(dāng)贖回?!眲Φ闹魅诉@時又說了句,雙拳往前一抱。
說這句話時他雙腳一飄,臉色煞白似雪,往前栽倒那刻看見人影一閃,有人斜斜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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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林落音無有例外的躺在床上,有人在他床邊靜坐,見他睜眼啟齒一笑。
多么典型的美人救英雄橋段,唯一的意外是美人前要加個男字。
華貴的大嗓門在外頭亮起:“飯好了,大夫說林大俠是內(nèi)傷郁結(jié)外加餓壞了,林大俠如果方便起來,那就先用飯吧。”
飯菜極其可口,林落音很艱難地控制自己的吃相,而華容照舊是吃流食,女兒紅配稀粥。
一旁華貴自作主張,拿來一包袱銀子,和那把烏鞘劍擱在一起,很是豪邁宣布:“大俠一時鳳凰落架,這點銀子先拿去花,劍也先拿著?!?/p>
華容不喝稀粥了,打個手勢說:“我還沒死。”然后掏出張二百兩的銀票,把包袱和劍一把攏進懷里。
做完這一切他居然還能笑,居然還舉起酒杯,朝林落音遙遙一敬。
林落音頷首,結(jié)果這頓飯吃的極其舒暢。
從始至終華容不曾對他表示好奇,也懂得他的尊嚴(yán)當(dāng)不起施舍。
這樣一個浮華的男子,居然有種懂得一切后的堪破。
不過最后的客套總是難免,他難免還是抱拳:“多謝公子搭救,林某來日必當(dāng)報還?!?/p>
華容比個手勢,大意是識英雄重英雄大俠何必放在心上。
結(jié)果華貴翻譯官譯道:“我家主子是個奸詐小人,連大夫都說了,林大俠內(nèi)力豐厚當(dāng)世少有,林大俠將來得了勢,可千萬別忘了我家主子姓華名容?!?/p>
林落音莞爾,將破落衣衫撣了撣,道別得磊落自然,落架鳳凰卻從容依舊。
門里這時進來個小廝,穿得很是彰顯主人門楣,拿張拜帖斂首:“我家老爺余侍郎來問,今晚公子可有空過府一趟?!?/p>
華容比個手勢,華貴訕訕翻譯,嗓子尖刮得磨人:“我家主子說他愿意帶傷服侍余老爺?!?/p>
小廝領(lǐng)命而去,林落音卻留在了原地,有些不置信的回望。
華貴的嗓門益發(fā)尖了:“你什么也不必說,我家主子必定回你人各有志,還說他這輩子最不看重的就是臉皮。 ”
這次華容頷首,對華貴人的話很是贊許,左手打開他的招牌折扇,露出了“殿前歡”三個字。
林落音再不方便說些什么,只好抬眼,又說了聲告辭。
這一眼恰巧和華容四目對視,林落音怔怔,有那么一剎那的失神。
不管他這個人如何,那雙眼卻是煙波浩淼,望進去好似空無一物,卻又彷佛還有個不能觸及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