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浙江大溪,好地方,標(biāo)準(zhǔn)的江南風(fēng)景。
流年敲響華家大門的時候,華家人正在包過年用的大餛飩,薄皮,薺菜豬肉餡,遠遠就能聞見餡香。
來應(yīng)門的是個小媳婦,十指沾滿面粉,探出頭來問他:“你找誰?”
“華容。”
小媳婦的神色立刻就有些閃爍,推手準(zhǔn)備關(guān)門:“華容去了京城,你有事去京城找他?!?/p>
流年低頭,將佩劍外伸,抵住了門板。
小媳婦有些害怕,連忙奔向里屋,一路喊著:“有人找華容,姆媽爹爹快出來?!?/p>
所謂查證于是這樣開始。
華家四口人齊齊垂手,立在了流年跟前。
流年問相貌,一家之主立刻回答:“直眉長眼挺鼻梁,比我高半個頭,右耳垂有顆痣,是個啞巴。”
想也不用想,這位好像背過,還不止背過一遍。
流年笑,拿出張華容的畫像,攤在桌面:“是不是他?”
一家四口人瞄了眼,立刻點頭,整齊得很。
“你們是他什么人?”
老頭子發(fā)話:“我是他二叔,他爹和他哥都死了,他沒什么直系的親屬?!?/p>
“據(jù)我所知華容還有個姐姐,比他大十二歲,老早遠嫁,有八年沒回來了吧?”
老頭立刻點頭。
流年又笑,將畫像抖了抖,迎光看著:“不如我把她找來,讓她瞧瞧這可是她弟弟華容。”
那家子立刻開始抖腿,不看流年了,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流年的笑意收斂,人影一閃,手已卡住了老頭頸脖,握指收緊:“你最好說實話,我這人可很沒耐心?!?/p>
老頭嗆咳,一張臉紫漲,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媳婦卻是已經(jīng)跪地。
“大……俠,那個那個我說,畫像里這人不是華容。”
流年立刻轉(zhuǎn)身,看她,眼隱隱放光。
小媳婦的聲線越來越低:“四年前,有個啞巴來我家,喔,就是畫里這個人,給了咱好多……好多銀子,說是以后華容的名字就歸他。還交代,不管誰來問,要一口咬定他就是華容……”
“那真的華容呢?”
“真的華……容,收了他更多銀子,說是去外地,去哪我不知道,肯定是快活著呢?!?/p>
“四年前,畫里這人來這里,買了個身份,還封了你們的口?!绷髂晟蛞?,理理頭緒,將畫像折好擱進懷里。
“一根蔥華容總受,你還真是計劃周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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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來了好多演雙簧的!主子你要不要瞧瞧?”同日同時撫寧王府,華貴的嗓門還是一如既往的大。
華容睜開眼,點頭,又示意華貴替他解開繃帶。
離被踩已經(jīng)有半個多月,他的傷勢才算有些好轉(zhuǎn)。
依照大夫的說法,大像沒踩中他腿骨,只是踩壞他皮肉,那已經(jīng)是萬幸中的萬幸。
可華容還是沮喪,對著那塊駭人的傷口嘆氣,比手勢:“這么難看,我以后怎么見人?!?/p>
華貴立刻翻眼:“一不是臉,二不是屁股,你有什么不能見人?!?/p>
華容瞪他,拿過新繃帶,仔細纏好傷口,又打了個漂亮的結(jié),這才扶華貴慢慢站起。
“瘸了好,估計沒有官人會喜歡壓瘸子!”華貴立刻咧嘴。
華容冷哼,不瞧他,穿上自己的招牌青衫,又拿起烏金扇,嘩一聲抖開。
“疼死也要走得好看,吾是誰,吾是風(fēng)流倜儻華總受……”抖扇子之后華容比劃,一回身,果然走得半點也不瘸,搖扇去看他的熱鬧去也。
王府的熱鬧果然是好瞧,演雙簧的扎堆,專門有個院子,各個門上都有門牌,吊著各人的名姓。
這會子是上午,韓朗上朝沒歸,院里橫擺著十幾張凳子,亂哄哄都在演練。
華容別進院去,側(cè)頭看,扇子搖得很有興味。
“華大少對雙簧也有興趣?”身后不知什么時候有了人聲,是韓朗,一只手搭在他肩頭。
“那咱來演一出。”
那只手又開始下壓,把他壓上方凳。
華容配合,還拿起粉撲,把半張臉撲得卡白。
“你?!表n朗將手指一點:“演我教你的那出,記好臺詞?!?/p>
那人誠惶,蹲到椅背后,清了清嗓子。
“今天春光好,蜜蜂嗡嗡叫。”
開始兩句很簡單,華容嘴型能勉強對上,兩只手扇動,學(xué)蜜蜂學(xué)得很賣力。
過幾句之后就有點勉強了,那人開始對白,聲音發(fā)顫。
“殺人總要有個理由,敢問大人,我楚家何罪之有?”
這句華容就跟得不太好,多半都沒跟上。
凳后那人的聲音高了起來:“草菅人命的狗東西,我跟你拼了!”
下來就是一道風(fēng)聲,聽著像利器劃過。
華容端起扇子,蓋住嘴,示意自己跟不上。
而凳后還在繼續(xù)。
那把聲音開始慌亂,顯然是拼命不成被制?。骸澳阕鍪裁矗惘偭藛?,我是男人!”
接下來的擬聲則是精彩萬分。
碰撞聲加上喘息聲,是人都聽得出,是一個男人在強暴另一個男人。
韓朗的眼睛亮了起來,近前,伸出一只手指,抬華容下巴:“上段不會這段你總會吧,會的話咱再來一遍。”
華容抿抿嘴,輕搖扇子,勉強配合了一次。
“不像,華總受汝不敬業(yè)。”
第二次,第三次,演到第三次時有了意味,華容滴汗,冷汗一顆顆滑下額頭。
“陌上菊花開?!表n朗捏他下巴,捏得死緊:“這出雙簧的名,好不好聽?華大少你很熱么,正月里扇扇,居然還香汗淋漓?!?/p>
“熱是不熱,就是腿有些疼?!比A容比劃:“陌上菊花開,王爺真是好才情?!?/p>
韓朗瞇眼,撩開他長衫,果然看見傷口滲血,將繃帶染得通紅。
“可惜,傷沒好,就不好開菊花了。”
“菊花陌上開,耽美九洲同。王爺這般風(fēng)雅,華容的腿子又算什么?!比A容一字字比手勢,笑得倜儻,冷汗片刻就已收干。
云雨之后人有些疲乏,韓朗將手枕到頭后,開始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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