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澤的家在他們市區(qū)最貴的地段。

那個(gè)夜里，沈聽眠和李牧澤并肩走在城市凋零的星光里，兩個(gè)人是完全不同的肢體感，李牧澤像機(jī)器人，而沈聽眠松散的過了頭。

他們擠在馬路邊狹窄的人行道里，局促地喘不過氣。

心動會讓人不明事理，失去判斷力。李牧澤無法注意到沈聽眠身上的炭味，以及他在夜色里縹緲的眼神。在荒謬的走向里，他只能捕捉到自己的心跳聲。

“我問你，我想問你?！崩钅翝煽人灾?，忐忑地問，“為什么你那么快就可以接受我？”

他怕他誤會，便解釋：“我是說，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喜歡男生？”

“不需要。”

“很多痛苦是沒有道理的，追溯起源也沒有什么用?！?/p>

李牧澤依舊聽不懂沈聽眠的話，只是他溫和的語氣時(shí)不時(shí)讓李牧澤陷入少年期的迷茫里，這份理解究竟是針對他的曖昧，還是來者不拒的撩撥。

“怪不得你語文這么好，”他最終訕訕地笑，仍不想放棄走入他的精神世界，“你是怎么能說出這些高深莫測的話的？”

這不是恭維，但的確在示好，即使他是真的疑惑，也在小心翼翼說出討喜的話。

沈聽眠不曾被這樣對待過，他學(xué)不會接應(yīng)這樣的喜歡，黑狗在他體內(nèi)瘋長，就快要把他漲破，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與之對抗的過程中，已沒有余力再去顧及他人。

李牧澤讀不懂他的沉默，又在多次浮想聯(lián)翩后掃興而歸，于是只能不知所措跟著沈聽眠繼續(xù)走，同時(shí)不斷拋出自己的疑惑：“那……那你今天到底去干嗎了？”

“你非要知道這么多嗎？”

沈聽眠不太友善地這么問，李牧澤還從沒有見他這樣過，又冷又兇。

“我沒有問你為什么跟著我，你為什么要問我去做什么？”

李牧澤皺起眉毛，勁兒也上來了：“因?yàn)橄肓私饽惆。　?/p>

“然后呢？了解了，然后呢？”

李牧澤噎了下，聲音弱弱的：“然后更喜歡你嘛。”

沈聽眠不說話了，他又說多了，他早該一視同仁的，不能因?yàn)閷钅翝捎惺裁椿孟?，就在他面前活出自我?/p>

“你能不能別老把話說一半?。俊崩钅翝捎行┟盎?，看著沈聽眠加快腳步，又忍不住拉了一把，“誒，你知道我家在哪嗎你就往那邊走？ ”

沈聽眠甩了他的手一下，沒甩開，急促地說：“我當(dāng)然知道！”

李牧澤一愣，就把手松開了。

他追著沈聽眠，不依不饒：“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你去過??？”

沈聽眠還不理他，李牧澤倒是笑了，戳著他的腰：“說啊，你怎么知道？你說話啊！”

沈聽眠躲了兩下，沒躲掉，于是自暴自棄地喊：“滾。”

李牧澤卻高興了，笑嘻嘻的：“好學(xué)生罵人都這么可愛啊。”

“… …不準(zhǔn)再說我可愛，我認(rèn)真的?！?/p>

沈聽眠陪著他，讓李牧澤覺得這條回家的路夜色很美。

李牧澤這么想著，就忍不住一眼一眼地去偷瞄沈聽眠，看著這個(gè)在他心里中二、文藝，自持神秘感的男孩兒，總能從他身上看出些不修邊幅的天真來。

這周末媽媽要帶著李牧澤去寺廟里上香，愿望他已經(jīng)想好了，要菩薩保佑沈聽眠的一生都遇到好人，那些好人會去保護(hù)他的天真。

這樣一想，他的內(nèi)心就變得很柔軟：“你要不今天晚上別回去了，你可以睡我家。”

沈聽眠古怪地看他一眼。

李牧澤怔了下，連忙解釋：“不是，我和老狗還經(jīng)常睡呢，你別瞎想?！?/p>

那時(shí)的李牧澤啊，嘴上再騷，實(shí)際也純情得很，這幾句話燙口似的，幾遍也說不通順，沈聽眠沉默了會兒，眼睛里空空的：“行?！?/p>

他在咬指骨，“我等會跟我媽打個(gè)電話說一聲?！?/p>

“噢… …”李牧澤呆呆地說，自己都沒想到這個(gè)結(jié)果，后知后覺地笑起來，又不好被他看見，就摸著后腦勺側(cè)過臉笑的夸張。

正對上騎摩托車摳鼻屎路過的大哥。

大哥：“……”

李牧澤：“……”

沈聽眠和他一起經(jīng)過了一座橋，李牧澤在這時(shí)說：“那兒就是我家。”

站在橋上，沈聽眠抬起頭，看著萬家燈火。

橋下的水泛起夜色的波紋，沈聽眠問他：“你在家里可以看到這座橋嗎？”

“可以?！崩钅翝砂櫫讼卤亲?，“但是這兒的水有些臭?！?/p>

沈聽眠往下看了眼：“這兒離水面挺遠(yuǎn)的?！?/p>

“是啊，”李牧澤有些奇怪地說，“你的關(guān)注點(diǎn)真是……”

早在很久之前，沈聽眠就知道李牧澤家很有錢。

他們進(jìn)入這個(gè)高檔社區(qū)需要刷卡，上電梯也要刷卡，一層樓只有兩個(gè)用戶，他們家還是兩層的屋子，當(dāng)門打開的時(shí)候，只看一眼，沈聽眠就知道李牧澤過的生活和自己截然不同。

李媽媽穿著金絲綢睡衣，臉上還帶著妝，正坐在沙發(fā)上看屏幕巨大的電視，手里拿著手機(jī)好像在視頻，見他們來了，驚訝地說：“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