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心中忽然泛起一點奇妙的感受。
他已經(jīng)過了很久不與人進行任何工作之外的交流的生活,而現(xiàn)在突然多了一個需要自己照顧并且要求自己陪伴的小生命。
這個鮮活的小生命富有生命力,但同時也很脆弱,他還沒有長大,還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困難與孤獨。
林斯走上前去,他知道以凌一敏銳的知覺,肯定早已經(jīng)察覺到了自己進來。
但小家伙卻一動不動,顯然是在賭氣。
“我回來了?!彼驹诖策叺馈?/p>
凌一依舊不動。
林斯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去揉他柔軟的黑發(fā):“是我不好?!?/p>
凌一拒絕他的接觸,一邊往后縮一邊拼命搖頭。
林斯伸手穿過他腋下,把人抱了起來。
凌一用兩條手臂緊緊環(huán)著林斯,照著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不過這次小東西倒是控制了些力氣,只重重的咬了一下就松開了,沒破皮也沒見血。
他把臉埋在林斯頸窩里,生怕他再丟下自己。
林斯拍拍他的背,又抱了好久,這才算是把小東西安撫好。
“你為什么不理我?”凌一悶悶問。
“我有很重要的工作,”林斯道,“等做完就可以陪你玩了?!?/p>
凌一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夢,夢里的女人,她也是這樣說——她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去做。
他回憶著夢中的情景,有些茫然,喃喃問:“林斯,我們一直都在飛船上生活嗎?”
“不是,我們曾經(jīng)在地球上安家?!绷炙沟溃骸八艽?。”
“有多大呢?”
“你可以走遍整座飛船,但是永遠(yuǎn)走不完地球上的所有地方。”林斯透過開著的門,看到了巨大的舷窗外無垠的星海,他一貫冷淡的目光此時有些微的飄忽,仿佛穿過了繁星,正望向遠(yuǎn)方的某個地方。
“那我們?yōu)槭裁匆陲w船上呢?”
林斯沉默了很久,才道:“在你還很小的時候,地球發(fā)生了很多糟糕的事情。戰(zhàn)爭、輻射和病毒殺死了許多人?!?/p>
死亡的概念離凌一太過遙遠(yuǎn),他努力回憶,卻無論如何都只能回憶起夢里那片布滿灰霾的天空。
他問:“那我的爸爸和媽媽就是這樣被殺死的嗎?”
這一次,林斯沉默的時間更長,并且最后也沒有給出答案,他說:“如果你希望有親人,可以喊我哥哥?!?/p>
凌一哼了一聲。
林斯能得到的空閑時間并不多,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jīng)有人開始呼叫他。
他打算走,但凌一死死拽著衣袖不讓他離開,林斯想起這小家伙一個人在房間里蜷著時的無助情景,心中一軟,最后還是帶上了他。
——現(xiàn)在的治療階段已經(jīng)用不著那些高能儀器了,不必?fù)?dān)心輻射對孩子的身體造成損傷,而且,凌一的性格非常安靜,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工作。
于是,凌一順理成章地占據(jù)了林斯的辦公桌,隨時可以看見林斯在做什么——來來往往的人們也都記住了這個漂亮又安靜的、離不開林博士的小少年。
正在養(yǎng)病的蘭伯特先生因為實驗的成果一直在高度的興奮中,如果不是林斯拒絕提供一切工具,他能立刻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通宵達旦寫出一份詳盡的成果報告來。
本來就心情愉悅的蘭伯特先生,在看到凌一的時候更是非常喜歡。
他非常和藹地問凌一:“漂亮的小寶貝,你叫什么名字?”
凌一還不太適應(yīng)與陌生人打交道,有點僵硬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位先生顯然粗通中文,表情十分欣賞:“一個絕妙的好名字!”
凌一歪了歪頭:“為什么?”
蘭伯特先生道:“這個看法來自我的一個朋友,他和你恰巧擁有同一個姓氏!他為軍方服務(wù),是個傳奇的電腦科學(xué)家,我們有一次閑談,他說,他能為自己的兒子想到的最好的名字就是這個!零和一,所有機器、系統(tǒng)采用的二進制,我們有了二進制,就相當(dāng)于擁有了一切!”
說罷,他又搖了搖頭:“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不在遠(yuǎn)航者的名單里,這實在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要知道,軍方直到現(xiàn)在仍然在使用的、從未出過差錯的那個內(nèi)部系統(tǒng)就是他的手筆,如果連他都沒有獲得船票,第五區(qū)研究露西亞的那些人就更不可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