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和星云聚集了起來，相互纏繞堆疊成一團，它們的顏色不再是璀璨的淡金，而是變紅、加深。

還有呼救聲。

上千道，上萬道，變成一片刺耳的聲潮。

“救救我們——”

林斯怔怔望著舷窗外翻騰的血海。

最近的壓力太大，這是他的幻覺。

可幻覺又太過真實，連血腥的氣息都能聞到，腐肉、皮膚、軟骨在鮮紅的血海里上下翻騰，淹沒了他的視野，腐爛的組織擁塞了呼吸道，使他呼吸艱難，幾近窒息。

這不是第一次。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這樣的情景在他腦海中日夜上演，徘徊纏繞。他也數(shù)次沉沒在自己身后那片滔天血海中埋藏著的，難以想像的罪惡中。

后來，養(yǎng)了凌一，有一次小家伙被他的狀態(tài)嚇到后，他去接受了阿德萊德的治療，幻覺漸漸不再出現(xiàn)，沒想到今天再次重演。

——果然是最近的壓力太大了，而且飛船整體的氛圍也很不樂觀。

林斯輕輕喘了幾口氣，眼前發(fā)黑，呼吸困難，頭痛欲裂。

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感受到了粘稠血液的觸感，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繃起來，輕輕發(fā)抖。

“林斯！”他突然聽到一聲清亮的少年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與這片粘膩的血海格格不入。

他被人搖了搖，眼前的幻覺出現(xiàn)重影，好久之后才漸漸消退，出現(xiàn)了模糊的凌一的輪廓。

小家伙應(yīng)該是太久等不到自己，所以找到了這里來。

他在意識昏沉之中，唯一的一個念頭竟然是——小貓仔已經(jīng)長到這么高了啊。

他身體前傾，靠著凌一，平復(fù)著自己的呼吸，也在努力讓自己恢復(fù)清醒。

等到終于清楚地看到那雙有點生氣，又擔心，有點紅紅的眼睛的時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凌一的頭發(fā)。

凌一也不知道又生了什么氣，看他已經(jīng)緩過來，瞪了他一眼，噔噔噔跑回房間，重重地摔上了門。

林斯看著他的身影，雖然虛弱，但嘴角還是牽起了一點笑意。

房間門被摔上之后不久，再次被打開。

凌一探出半個身子來，跟他的目光相對，又立刻游移去了別的地方。

那小神情，明明白白寫著——還不快回來？

林斯朝著房門走回去，看到他過來，凌一的身子才收了回去。

按照資料上的出生日期，減去冷凍的時間，還有不到一個月，凌一就要滿十八歲了。

林斯想，有些東西，也該到了讓他知道的時候。

而另一些還不能。

那段未完的、茶室里的對話，再次在記憶中繼續(xù)。

“你倒是回來了，可惜小凌凌前幾天跟著我先生去了軍方的基地。”葉瑟琳老師道：“你們一直錯過，竟然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一面，他想見你很久了?！?/p>

他道：“我記得您和我提過不少次?！?/p>

葉瑟琳老師笑得非常開心：“那是我的小寶貝，林，我保證你一定會非常喜歡他的?！?/p>

那時候，他微笑道：“總有一天能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