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紅顏（17）

看到花崇，邱大奎先是驚慌地一退，旋即獰聲笑起來，眼中放著怪異而興奮的光。

“員警同志?！彼f：“能殺死邱國勇，我最應(yīng)該感謝的就是你！”

曲值一拍桌子，喝道：“你瞎說什么！”

花崇道：“讓他說?！?/p>

柳至秦也趕了過來，本就不大的審訊室突然顯得格外擁擠。

“我沒有瞎說?！鼻翊罂呛切α藥茁?，“我早就想殺掉邱國勇了，但我沒有勇氣，我不敢！那個畜生是我老子，我恨他害死了我媽和我老婆，我做夢都夢見往他身上捅刀子，但我他媽什么都不敢做！”

“我住在他的房子里，和他一起賣早餐午飯宵夜，與他一同養(yǎng)薇薇。薇薇是個男孩兒就算了，男孩兒窮養(yǎng)沒關(guān)系。但薇薇是個姑娘——你們見過薇薇嗎？她很可愛，很漂亮，和她媽媽越長越像了——姑娘可不能窮養(yǎng)，我想讓她過得好一點，可我沒有本事，一個人打工的話，根本無法給她像樣的生活?！?/p>

“雖然……雖然她現(xiàn)在的生活也糟糕透頂?！鼻翊罂昧δㄖ槪曇舫脸恋?，“誰說人生而平等來著？狗逼玩意兒，人怎么可能生而平等？薇薇如果能出生在有錢人的家庭，她就是小公主。但她沒投好胎，成了我的女兒。我能給她什么??？這個家能給她什么啊？我的薇薇，打從出生就輸了?！?/p>

一室沉默。

小孩是最無辜的，邱大奎殺了邱國勇，手段極其兇殘，今后難逃牢獄。而他錘殺邱國勇時，7歲的邱薇薇就在門外。她也許看不到里面正在發(fā)生的人間慘劇，但她聽得見榔頭敲開頭顱的悶響，聽得見邱國勇的掙扎與呼救，甚至聽得見血液噴濺的滲人聲響。

她聞得到濃稠的血腥味。

她看得到從門里流淌而出的，黑褐色的血。

她生活了7年的家，已經(jīng)在那分秒之間面目全非，形同可怖的地獄。

也許她看到了邱大奎提著榔頭，渾身血污從家里走出來的模樣。

也許她在驚恐萬狀中匆匆往門里瞥去一眼，看到了腦漿迸濺的邱國勇。

繼而看到那一副泡在血漿中的珠簾。

她出生不久就失去了母親，如今失去了祖父。

很快，她的父親也將離她而去。

花崇胸口悶得厲害，極想推門而出，喘一口氣。

“我不敢殺他！我不敢殺他！”邱大奎狠狠磨著牙，“但他早就該死了！他那種人根本不配活著！”

花崇勉強壓下那股翻涌的無力感，問：“所以你一直在忍？”

“是啊，忍?！鼻翊罂冻鲠屓坏纳袂?，“小莉走了后，我忍了他整整6年。最近幾年他脾氣越來越暴躁了，動不動就發(fā)火動手，我他媽也忍著。但這回，我，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嘿，如果早知道殺人是件這么爽快的事，我早捅死他了！”

花崇按捺著怒火，“這回？邱國勇做了什么？”

邱大奎咧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員警同志，你不是一直覺得我那天因為奇怪的味道發(fā)現(xiàn)了尸體卻不報警很可疑嗎？我告訴你，邱國勇也覺得很可疑?！?/p>

“他認(rèn)為我發(fā)現(xiàn)徐玉嬌是想引來員警，查出他害我母親與妻子的事，把他抓走。你們也看到了，他非常害怕與員警接觸，他心里有鬼，他逼死了我媽和小莉，他的恐慌就是證據(jù)！”

邱大奎粗聲喘氣，又道：“不過你們都誤會我了。員警同志，你認(rèn)為我和那個被殺的女人有關(guān)，邱國勇以為我大喊出聲是想讓員警去抓他。其實事情哪有你們想的那么復(fù)雜。對，那片荒地的確有很多垃圾，臭氣熏天，一般人聞不出死人的怪味，但我就是辨得出不同。為什么？因為當(dāng)初我一回到家，看見的就是小莉正在腐爛的尸體?。∧莻€味道，我，我……”

“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空氣里，似乎也多了一抹引人周身泛寒的味道。

須臾，邱大奎“嘿嘿”笑了兩聲，“不過剛聞到那股味道的時候，我其實沒有馬上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熟悉，卻想不起是尸體的味道?！?/p>

“我不算愛管閑事的人，那荒地也很久沒去過了?？赡翘炀褪侵说?，好像不找到氣味源頭就不行似的。看到尸體的時候我真是給嚇懵了，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走也走不動，爬也爬不動，我連腦子都轉(zhuǎn)不過來了，只顧著大喊瞎喊——我就是這么沒出息，可能女人都沒有我叫得厲害。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猛然想起來，那股惡臭，是死人腐爛時散發(fā)的氣味?！?/p>

大概是又想起當(dāng)時的情形，邱大奎停下來，不住抽氣，過了半天才接著道：“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沒想過報警。好不容易鎮(zhèn)定下來后，已經(jīng)有人報警了。后來我慢慢冷靜，越想越后怕，覺得不報警是對的。因為一旦我報了警，你們就會追著我了解情況，電視劇里都是這么演的?！?/p>

“然后你們一定會查出，我們家的包子餡兒有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