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勉強接受了他是林南星男朋友的事實。

午飯吃完，林先生讓人砌了茶，開始正兒八經地和霍德爾聊天：

“你現(xiàn)在高三，對未來有什么規(guī)劃么？”

林南星捧著茶杯，緊張地看向霍德爾。

霍德爾連大學都沒考慮過，哪有什么未來規(guī)劃。

片刻后，霍德爾淡定地對林先生說了兩個字。

“成家。”

饒是在商界戰(zhàn)無不勝，林先生還是被霍德爾這話噎了噎。

半晌，他才緩緩說道：“老本總有一天會被吃完的，人沒有目標容易懶散退步，你有沒有考慮過將來？準備從事什么行業(yè)？”

林家三代單純，林南星身體又不好，商界耗費心力，林家偌大的家業(yè)，總得有人來繼承。

林先生不能對要和林南星過一輩子的人馬虎。

林南星默默地聽著，心道霍德爾的老本，大概是真的吃不完。

霍德爾和林先生對視了一會兒，心里大概有數(shù)了。

他實話實說：“目前沒有特別感興趣的行業(yè)，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學習?！?/p>

林先生淡淡地喝了口茶，他對這個回答，說不上滿意，也說不上不滿意。

起碼霍德爾沒有欺騙他，是說了實話的。

“你對歐洲的負利率政策有什么看法？”

林南星一臉茫然，負利率政策是什么？

霍德爾放下茶杯，淡定地開口：“叔叔，請問負利率政策是什么？”

林先生的嘴角僵了僵，看了眼林南星，勉強解釋給霍德爾聽：“就是把存款利率改為負值?！?/p>

林南星還是聽不太懂，他對經濟政策這方面不太了解。

霍德爾畢竟活了這么多年，曾經也是從過商的，比林南星稍微懂一些。

聽林先生解釋完，他掀了掀眼皮，回道：“暫時能促進當?shù)亟洕l(fā)展，避免危機，長遠我就說不準了，有利有弊，結果怎么樣還是要看當權者……”

林南星愣住了，他很少看見霍德爾這么正經、侃侃而談的模樣。

和平常時候很不一樣。

林南星終于知道為什么大家經常說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是真的很帥……

林先生對霍德爾的回答很滿意，絕大部分高中生哪怕知道了負利率政策的意思，也找不準回答方向，說不出個什么。

霍德爾不僅方向對了，回答也大致正確。

挺有商業(yè)天賦的。

林先生為他倒?jié)M茶，就著國內外經濟政治問題，聊了起來。

很多專業(yè)名詞霍德爾不懂，林先生這下都耐心地解答。

林南星喝著茶，聽了半個小時就昏昏欲睡，受不了了。

莊女士切了水果，看見他在打瞌睡，笑道：“回房間睡午覺吧。”

“小霍，時間也不早了，就留在這兒住兩天，反正都是熟人了?！?/p>

霍德爾瞧了眼窗外明媚的太陽，立馬應道：“好的，那我要再叨擾叔叔阿姨兩天了?！?/p>

看著霍德爾游刃有余的模樣，林南星打了個哈欠，擺擺手回房睡覺。

這個寒假林南星一直犯懶，除了偶爾做做小E布置的日常任務，基本上不是躺著就是坐著。

霍德爾則過了最忙碌的一個冬天，早上陪林老爺子下棋聊畫，下午陪莊女士逛街看劇，晚上陪林先生談笑風生。

莊女士說住兩天，霍德爾也應了叨擾兩天。

兩天之后又是兩天，一眨眼的功夫，霍德爾在林家住了一星期。

早上，莊女士看了眼日歷，把林南星從床上叫起來：

“起床了，今天得去躺醫(yī)院檢查。”

分化不用再操心了，還有更嚴重的事情要操心。

想著，莊女士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

林南星昨晚游戲玩到很晚，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洗漱，出發(fā)去醫(yī)院。

等一系列檢查都結束了，才清醒了些，發(fā)現(xiàn)霍德爾也跟來了。

霍德爾遞給他一杯熱豆?jié){：“阿姨在和陳醫(yī)生單獨聊天。”

林南星點點頭，知道他們應該在聊病和壽命的事情，所以要瞞著自己和霍德爾。

他喝了口豆?jié){，無意識地咬著吸管，在腦海里問道：

【小E，我現(xiàn)在壽命多少了？】

最近的任務也都是五年五年的，林南星生平第一次有了富足的感覺。

上次林南星問過一遍這個問題，小E之后特地統(tǒng)計了，這回直接開口：【迄今為止，獎勵總額四十年一個月二十天?！?/p>

林南星彎了彎唇，半學期就四十年了，高三結束長命百歲不是問題！

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小E算了算，照目前的任務獎勵下去高三結束不是長命百歲，是長命千歲了。

【一分鐘內，喂霍德爾喝手中的豆?jié){?！?/p>

【任務完成，獎勵一年壽命?！?/p>

林南星疑惑：【怎么又變成一年了？】

小E冷酷地解釋：【小E不生產任務，只是任務的搬運工?！?/p>

【別問我，我不知道。】

它是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個數(shù)學不行的系統(tǒng)的。

一年也比五天十天好多了。

林南星沒有多問，舉起手里的豆?jié){，遞到霍德爾嘴邊：“要喝么？”

霍德爾覬覦這杯豆?jié){很久了，他低頭含住吸管，一口喝了大半杯。

【滴滴，任務完成，獎勵一年壽命?！?/p>

林南星晃了晃杯子，感受到豆?jié){重量驟減，疑惑道：“你怎么不買兩杯？”

霍德爾面不改色地說：“你手里的比較甜?！?/p>

“噥，都給你?！绷帜闲侵苯影颜?jié){都給他。

喝完豆?jié){，吃完早飯，莊女士依舊沒有出來。

霍德爾皺了皺眉，有些不安。

莊女士今天和之前有一點區(qū)別，進辦公室的時候也不愿意讓他跟進去……

他偏頭看向在玩手機的林南星，抿緊了唇。

有什么事情不能讓小麻煩精知道、也不能讓自己知道……

辦公室內

莊女士不敢置信地看著陳醫(yī)生，眼眶微微泛紅：“陳醫(yī)生，你、你剛剛說什么？”

陳醫(yī)生笑了笑：“南星的檢測結果很好?！?/p>

“出乎預料的好。”

“半年前的結果完全可以推翻，以南星目前的身體狀況及恢復速度，再說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不成問題。”

莊女士捏緊了手里的塑料水杯，良久，呼出一口氣，啞聲道謝：“謝謝你，陳醫(yī)生?！?/p>

“謝我做什么，這是我的工作，是我應該做的事情，”陳醫(yī)生遞給她紙巾，安慰道，“你們現(xiàn)在可以放心過個好年了。”

莊女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道：“是啊?！?/p>

“南星雖然恢復的挺好，但該注意的地方還是得注意，藥也可以換一批了，我建議現(xiàn)在可以用中藥調理身體……”

又聊了一會兒接下去的調理方法，莊女士微紅著眼走出辦公室。

林南星和霍德爾都愣住了。

莊女士笑了笑，摸摸林南星的頭。

之前那個活不過二十歲的診斷，她沒有告訴過林南星，也不知道兒子早就知道了。

現(xiàn)在的診斷又是好的，還可以活很久。

莊女士索性就不具體說了，只是簡單地說了句：“沒什么，陳醫(yī)生說你恢復的很好?！?/p>

“媽媽太開心了?！?/p>

林南星張了張嘴，大致猜到了前因后果。

他握住莊女士的手，用力地嗯了一聲。

“我也很開心。”

看著這溫暖的一幕，霍德爾心里咯噔一下。

這星期相處下來，他有些了解莊女士的性格，外柔內剛。

不至于因為恢復好這點小事就哭了。

再加上她和陳醫(yī)生聊了很久很久。

霍德爾心里愈發(fā)不安。

這怎么看怎么像是小麻煩精得重病了，媽媽忍不住哭了，還得瞞著自家兒子??！

回到林家，莊女士直接把林先生和林老爺子喊到書房，宣布了這個好消息。

見狀，霍德爾眉頭皺得更緊了。

林南星戳了戳他的眉心，笑問：“想什么呢？”

霍德爾抿著唇，低聲問道：“你不覺得阿姨有些……不對勁嗎？”

林南星不知道他亂開腦洞了，輕笑道：“我身體變好了，媽媽肯定太開心了?！?/p>

霍德爾屈起手指，沒有再問下去。

有些事情，小麻煩精不知道也好。

后天就過年了，林南星的游戲隊友們都特別忙碌，晚上都沒人和他一起玩游戲。

他放下手機，去客廳找爸爸和霍德爾，兩人正在看財經節(jié)目。

林南星堅持了十分鐘，拿出手機，剛打開微信想找溫玚，便聽到身旁一道低沉的嗓音：

“小霍，你家里就剩你一個了么？”

霍德爾點頭應道：“是?！?/p>

林先生偏頭打量他，他對霍德爾各方面勉強還算滿意。

今天又來了個天大的好消息，他越看霍德爾越順眼。

“反正都是一個人，就留在林家過年吧?！?/p>

林南星猛地抬頭，林先生其實是比較傳統(tǒng)的，對春節(jié)過年很重視，一年忙到頭，唯有春節(jié)他不會再去管公司工作，全身心地陪著家人。

現(xiàn)在主動邀請霍德爾，就代表他認可了霍德爾。

林南星沖著霍德爾眨眨眼，想用眼神示意趕緊答應下來。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多慮了。

霍德爾不僅沒有推辭，連客氣都沒客氣，直接應道：

“好的，謝謝叔叔?！?/p>

林先生笑了笑，看見老婆端著水果過來了，對霍德爾說：“還不幫你阿姨去拿水果。”

霍德爾點點頭，連忙起身去拿。

“小霍，把碟子收了?！?/p>

“小霍，把電視關了。”

“小霍…………”

這一晚上，林先生一直使喚霍德爾做些小事。

霍德爾的心臟懸到了胸口，這下連林先生都開始反常了。

小麻煩精的病得多重啊……

一直擔心到林先生和莊女士去睡覺了，霍德爾才焦灼地坐下，倚著沙發(fā)，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林南星還以為他誤會林先生不喜歡他，笑道：“爸爸使喚你不是討厭你?！?/p>

霍德爾掀了掀眼皮，牽起唇角：“我知道?！?/p>

“我這么惹人愛，叔叔怎么會討厭我呢?！?/p>

林南星嘴邊的話差點因為這句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會兒，繼續(xù)說：“爸爸讓你來家里過年，其實是……認可你了。”

作為男朋友，以及更進一步。

認可？

霍德爾怔了怔，認真地問林南星：“那我、我要改口了嗎？”

林南星再次沉默，霍德爾是真的會得寸進尺。

他不說話，霍德爾垂著眸子，苦惱地自言自語：

“我該喊爸爸嗎？還是岳父？”

“還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