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理怎么會在這里?
這一瞬,沈君兆以為自己在夢中,畢竟不得入宮的這四日,他夜夜夢到雍理。
雍理本想給他個驚喜,此時愣是被嚇了個半死︰“你怎么這般不愛惜自己?有什么事不能解決,非得傷著自己?”
佩劍是開過刃的,又是劍尖直刺,血肉之軀哪里受得???
只一下,便是血流如注!
雍理只恨自己來晚了,看著他被鮮血染紅的玄色衣袖,心急如焚︰“傳太醫(yī)!朕這就去給你把陳太醫(yī)找過來!”也不想想這兒是沈府,傳哪門子的太醫(yī)。
沈君兆一把握住他手︰“陛下怎么會在這里?”他好像丁點兒都不痛,傷口流血也沒有蹙一下眉,他只盯著雍理,問道︰“陛下怎么出了宮?”
雍理說得亂七八糟︰“你病了這么多日子,朕想來看你,可沈相不許,說是怕你給朕過了病氣,可我實在太想你了,所以就……”
說著雍理就覺得自己傻了,哪還有功夫說這些,得趕緊去找太醫(yī),他忙哄沈君兆︰“你等著,朕很快回來?!笨偟谜覀€大夫看看,他瞧著都覺得生疼,沈昭君肯定疼死了。
沈君兆卻不松開他,明明胳膊受了傷,明明血都順著指尖落到地上了,他還是死死握著雍理的手腕,只記得那一句話︰“……您想我。”
雍理微怔。
沈君兆眉峰彎了下,略有些蒼白的面容上綻放出一個極其純粹的笑容。
雍理更回不過神,他看癡了。
“我也很想您。”
沈君兆一把將他拉入懷里,緊緊抱住。
雍理臉上通紅,耳邊只有劇烈的心跳聲,咚咚咚,不是一個人的心跳,是兩個人的,隔著胸腔卻仿佛融在了一處。
“阿兆……”
“嗯?!?/p>
“你,我,我們……”
沈君兆抱他更緊了,氣息拂在他耳畔︰“陛下,以后切莫冒險,您這般出宮,我心里既歡喜又害怕?!?/p>
雍理直被他這溫聲細(xì)語給惑得沒了心神︰“那朕想你了怎么辦?”
沈君兆聲音更溫柔了︰“我自會在您身邊?!?/p>
雍理嗓子眼里一陣麻癢︰“一直嗎?”
沈君兆︰“一直?!?/p>
“還要永遠(yuǎn)?!?/p>
“嗯?!?/p>
“永遠(yuǎn)有多遠(yuǎn)?!?/p>
“您想要多遠(yuǎn),便有多遠(yuǎn)。”
這幼稚的對話讓雍理的臉更紅了,他壓不住砰砰直跳的心臟,好在他知道沈君兆的心跳也極快。
一個人犯蠢很傻,兩個人犯傻卻很甜。
雍理嘴角也壓不住了,他還想說些什么,才豁然想起︰“你的胳膊!”
完了完了,他這一不留心就中美人計的毛病得治!
雍理忙從他懷里掙脫,著急地看他的小臂,好在傷口并不深,流血也逐漸慢了下來。
略微冷靜一些的雍理已經(jīng)不再慌不擇路直喊太醫(yī)了,他扯開沈君兆的衣袖,將他的左小臂露出來︰“你屋里有熱水吧?”
沈君兆點頭。
雍理去熱了帕子來給他做簡單清理,隨后又找了塊柔軟細(xì)布給他包扎傷口。
這一串動作流暢嫻熟,不像一個年少皇帝該會的事。
登基后的這些年,雍理的確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俗事不碰,可在登基前,他既要照顧病弱的母親,還要扛起家里事務(wù),東奔西走,處處都要親力親為。
雍理這般忙碌著,沈君兆又道︰“我自己來?!?/p>
雍理瞪他︰“病人就好好呆著!”
沈君兆眼睫微垂︰“我沒生病?!?/p>
雍理哪會看不明白他是假裝風(fēng)寒︰“你現(xiàn)在病了?!?/p>
沈君兆并不在意胳膊上的那點傷︰“不妨礙?!?/p>
雍理卻十二分得在意︰“你若是留疤,朕就不喜歡你了!”
沈君兆︰“……”
雍理又怕他敏感多思,忙道︰“你怎樣朕都喜歡,只是白玉生瑕,徒增惋惜。”
沈君兆輕聲喚他︰“陛下……”
雍理︰“嗯?”
沈君兆薄唇抿了抿︰“我不會留疤。”
雍理只當(dāng)他在安慰自己,才不信,他嘮叨著︰“回頭朕讓太醫(yī)們改進(jìn)下玉膚膏,多做一些送到沈府,哦……還是留在宮里吧,朕盯著你用,省得你回了府后又不當(dāng)回事。”
沈君兆沒再說什么了,其實不需要玉膚膏,他也不會留疤。
小時候被母親抽了鞭子,也不過一兩日便恢復(fù)如初。
不留疤,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意味著還會再發(fā)生。
沒有任何痕跡,也就無所顧忌。
相較于自己的胳膊,沈君兆更關(guān)心雍理的出宮。
雍理為了能出宮,也是絞盡腦汁,費盡心思了。
如何支開伺候的宮人,如何假睡翻窗,又是如何從他們的秘密基地找到衣裳,又是如何拿了牌子從角門出宮,再如何一路跑到沈府……
這其中到底有多難,實在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沈君兆聽得眉峰緊蹙。
雍理忙道︰“怎么,胳膊開始犯疼了?”
沈君兆搖頭。
他的確犯疼,卻不是胳膊,而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