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遞雪糕的手停在半空，許然愣愣地看著佟芳芳滿頭大汗快速喘著氣，似乎是從咖啡廳匆忙跑過來的。

定了定神，他說，“這是從哪兒聽來的？”

還好，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

佟芳芳喘勻了氣，道， “這兩天聽客人在店里聊天，說……”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多冒犯， 尷尬地一拍腦門，“不是，我就是， 有點驚訝， 沒有別的意思?！?/p>

許然對她笑笑， 塞給她一瓶水， “我們不是，你別想太多?！?/p>

這個“不是”指的兩個人不是一對，還是自己沒有那種性向，佟芳芳不敢確定，可也不敢細(xì)問。

沉默了一會兒，見她沒走，許然嘆了口氣，“說的人多嗎？”

佟芳芳連忙擺手，“不多不多，就那么幾個?！?/p>

她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許然便知道她后半句原本想說什么，就算沒幾個人說，這種消息總得有個緣由，一傳十十傳百，事態(tài)總有發(fā)酵的那一天。

不過他倒是不怎么擔(dān)心。咖啡廳里的顧客基本都是大學(xué)生，見識廣，一般不會用這種事情開低劣的玩笑。再者他和賀承本來 就沒什么，接觸也不親密，硬說是一對兒也不能有人信。

想著，他便笑，“我和他只是孽緣，以前有過矛盾，他現(xiàn)在只是想跟我道歉，是我一直任性不理他。你別把這話在他面前說，他不愛聽的。”

知道賀承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佟芳芳慌忙點頭，做了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

送走了佟芳芳，看著自己的小書吧，許然嘴角的弧度漸漸消失，凝固成一個略帶困惑的表情。

為什么會有人傳他和賀承的閑話？大學(xué)生們很少來他這里買東西，就算要傳，也應(yīng)該是高中生們先傳才對。

現(xiàn)在的小孩早熟得很，就連他們都沒有說什么，他和賀承表現(xiàn)得應(yīng)該沒那么明顯才對。

怪事。許然搖搖頭，這種閑話是反駁不得的，他很少出現(xiàn)在咖啡廳，如果現(xiàn)在趕去糾正反而更落人口實。

大概是佟芳芳反應(yīng)過度了，這種事也不好讓賀承知道。許然不想在被傳閑話的同時又被賀承以“假戲真做”的名義捆綁束縛。

現(xiàn)實沒有那么美好，他不認(rèn)為這是一件多棒的事，至少對他而言是這樣。至于賀承，許然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反應(yīng)。

多少有些在意，可提著心觀望了兩天，再沒見佟芳芳過來，高中生們口中也沒有出現(xiàn)賀承的名字。

倒是賀承傳了簡訊來，簡單說了一下自己最近很忙，叮囑夏天不要貪涼，也不要正對著風(fēng)扇吹風(fēng)。

他的言辭中少了之前迫不及待的感覺，變得平常而普通，更像是一個老朋友，不厭其煩地囑托著那些許然早已知曉的事。他沒太過分，許然便簡單地回了個：知道了，謝謝。

傳閑話的事兒沒過幾天許然便給忘了，再想起來是兩周后，他早上沒來得及帶飯，久違地去面館打牙祭。

還沒到高峰期，店里人很少，看到他來面館大叔愣了一下，頓了兩秒才扯起笑，“吃點什么？”

許然覺得他的語氣有點不對勁，但具體是哪里不對勁，一時間還說不上來。

整個吃飯的功夫許然都覺得大叔在偷偷瞄自己，他擡起頭，撞上大叔的目光，大叔也沒躲，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笑。

一碗面許然吃得很慢。他沒什么胃口，單純只是打發(fā)時間。

終于等到其他客人都走了，店里只剩下他們兩個，許然才撂下筷子，問，“大叔，怎么了？”

大叔摸摸鼻子，小心地問，“那個，小賀最近來了嗎？”

許然沒做他想，“沒，他工作忙吧，您找他有事？”

“啊，沒事，我能找他有什么事?！贝笫暹肿煲粯罚D(zhuǎn)而又迅速收斂了表情，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他這段時間會來嗎？”

“……我不知道?！痹S然皺起眉，“您有什么事就直說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您帶個話?！?/p>

大叔仔細(xì)觀察著他的表情，過會兒才道，“只是看他這么長時間沒來了，怕……上次逼他喝酒是我不對，你幫我?guī)晫Σ黄鸢?。?/p>

許然點點頭，轉(zhuǎn)身欲走。

身后傳來大叔低沉的嘆息聲，若有似無地撩動著許然的心神。

他回到店里，反復(fù)想著大叔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竟與之前佟芳芳的樣子如出一轍。

不會吧……他提起心來，往外面望了望。大夏天的街上沒什么人，烈陽高照，消防栓反射的光亮幾乎刺痛雙眼。

應(yīng)該是錯覺？

高一高二的學(xué)生們熬過了煉獄般的期末，過幾天就正式放假。每到這時候街道辦事處都會對所有店鋪進(jìn)行安全隱患排查，體諒許然一個人收拾店不方便，書吧的檢查日期一般安排在下周五，學(xué)生們放假前的最后一天。

但今年不知怎么，按照安排還有八天，許然這周四就接到臨時檢查的通知。

電話里的老師說，“不會過分注重擺設(shè)和店鋪整潔度，按平日的樣子就行，我們就去隨便看看。”

許然奇怪，“那下周五還查嗎？”

那老師停頓了一下，說，“到時候看情況?！?/p>

掛了電話，許然對著剛進(jìn)完貨的店一籌莫展。

這次進(jìn)的都是飲料雪糕這些零食，賀承不在，快遞員又無法幫他將每個商品都?xì)w位，所有東西就都堆在角落里等待慢慢收拾。

雖然老師說不查衛(wèi)生，但臨時抽查實在是太突然了。而且看情況是什么意思？下周三是他店鋪續(xù)約的日子，不管怎樣到了周五按理說一定要再查一次。今年這個安排實在是讓他摸不著頭腦。

他在辦事處的人來之前盡力將所有箱子擺放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