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小黑恢復(fù)得飛快,在做第三次身體檢查前,它已經(jīng)能摘了伊麗莎白圈到處闖禍了。
許然將它的零食藏在柜子里,無奈地說,“你還沒有痊愈,不可以吃太多零嘴,乖啊?!?/p>
小黑不滿地唔了兩聲, 轉(zhuǎn)頭又很快被食盆里罐頭的香味吸引了過去。
看著它狼吞虎咽的模樣,許然眼中透出淡淡溫柔的笑意, 卻轉(zhuǎn)瞬即逝。
那天晚上他確實被嚇壞了,腦袋轉(zhuǎn)不過彎來,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大腦中齒輪卡殼的聲音。雖然勉強在第一時間將小黑送進了寵物醫(yī)院, 但許然還是一個勁地后怕, 他總是覺得如果時間晚一點醫(yī)院下了班, 或者自己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那小黑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
他搖搖頭,不讓自己繼續(xù)想下去。
一個人胡思亂想是很可怕的事,他控制不住地在腦海中回放那天發(fā)生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地重溫著心跳驟停一瞬間的感覺,一股從脊椎迅速攀巖而上的涼意反復(fù)刺激著神經(jīng)。
他不是一個喜歡自虐的人,但一想到小黑可能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受傷甚至失去生命,他就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警告自己,不許再犯同樣的錯。
或許自己喜歡鉆牛角尖吧。許然輕輕嘆了口氣,摸摸小黑的小腦瓜,他這習(xí)慣也很難改了。
那天之后, 賀承在短信里問過小黑的情況。就算以前兩個人鬧得再怎么不愉快,賀承對小黑確實是好,許然也沒想瞞他,將情況照實說了。
很快,賀承便回過來:不要自己亂想,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自責(zé)。
許然總覺得賀承能看透自己的想法,這跟三年前簡直是兩個極端。過去的賀承將他一切情緒都視若無物,現(xiàn)在卻能夠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清楚他在想什么。
這讓許然十分困惑,又有些害怕。他總覺得賀承的改變會影響到什么,也想不通為什么一個人能在三年中產(chǎn)生如此巨大的變化。可又不能去問賀承本人,那家伙蹬鼻子上臉的勁頭倒是一點都沒變,許然可不想在這時候給自己找麻煩。
為了照顧小黑,許然開店的時間比預(yù)計推遲了幾天。他也沒跟什么人說,悠閑地過著百無聊賴的日子。想動彈了就帶著小黑去店里轉(zhuǎn)轉(zhuǎn),反正也沒幾個客人,什么時候來都無所謂。
倒是面館大叔一見到他,幾乎是喜極而泣地說,“小許,你回來啦?”
許然看著好笑,“您怎么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p>
大叔拍拍腦袋,“沒事兒,沒走好啊,你就好好在這兒待著。中午來我這兒吃面,叔請客!”
大叔要請客是因為兒媳婦生孩子了,龍鳳胎,他高興得請了整條街的人吃飯,可唯獨許然不在。他以為許然被學(xué)校趕走了,但店里又不像荒廢的樣子,也不敢問,就那樣提心吊膽地過了好幾天。
許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寬慰了他好一陣。
大叔感慨了一會兒,忽然低聲問,“那個,小許啊,你和小賀后來……”
面館的小伙計悄悄湊過來也想聽八卦,挨了大叔一下敲打。
許然平靜地夾著黃瓜絲,道,“就那樣,后來也沒什么了。他當(dāng)時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關(guān)于他們喜歡男人,關(guān)于兩個人的關(guān)系。
大叔啊了一聲,咧開嘴,“沒什么真的假的,叔不說啥,你倆過得開心就行。哎我這輩子就是個大老粗,說話做事都太直,你別往心里去啊。
許然對他笑笑,“您是想問他去哪兒了吧,說實話,我也不知道?!?/p>
他看得出來大叔惦記著賀承。賀承處事精明,成天面對商界的老油條,要討面館大叔的歡心不成問題。
大叔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之前他還說我家兒媳婦生了一定會來吃喜面,這會兒也不知道人跑哪兒去了?!?/p>
“……您跟他聊這些?”許然有些驚訝。賀承以前最不喜歡跟人聊家事。
大叔嘿嘿一笑,“小賀人特別有意思,懂的還多,他來就有人跟我侃大山。那天我家伙計還說,自從小賀沒來后,店里都變冷清了。”
他猶豫了一下,問,“那小賀他以后,真不再過來了?”
許然放下筷子,點了點頭。
“他說出的話,絕不會反悔?!痹S然說,“這一點他從十三年前就沒有變過。”
“十三年,這么久???”大叔一愣,“那你們是好了有十三年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許然忽然一笑,否認道,“沒有,我們沒好過?!?/p>
嚴格意義上來講,那十年時光并不能算是“在一起”。只是他痛苦的單相思,封存在記憶中的大寫加粗的單箭頭罷了。
見大叔還想問些什么,許然便笑,“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了,等以后有機會,我再慢慢跟你們說?!?/p>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午餐的面大叔沒有要錢,許然便挑了幾根冰棍送過去,禮尚往來。商店街的人情世故就是這樣,很多時候的你來我往,不需要用金錢來衡量。
沒了學(xué)生的街道日子過得很慢,許然坐在門口,偶爾能聽見遠處誰在說話,一字一句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進耳朵里。膝頭小黑打著哈欠,不停地扒著許然的手要摸摸。
自從出意外后它乖了很多,不再隨便往外跑,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許然身邊賴著,像個小粘人精。
醫(yī)生說,這是因為它被嚇到了。貓咪不會說話,只能用這種耍賴一般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恐懼與委屈。
許然輕輕撥弄著小黑的耳朵,大大的柔軟的耳尖上有幾根淺白色的毛,許然覺得有趣,多擺弄了兩下,被小黑嫌棄地躲開。
“你看你,一會兒讓摸一會兒不讓摸的,真麻煩。”許然笑它。
小黑才不管那些。它只想要自己開心,鬧起脾氣過一會兒也會忘記,又黏黏糊糊地湊上來,呼嚕呼嚕地撒著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