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周五下班, 何宇軒磨蹭著一直沒走,等辦公室里就剩他和許然了才說,“明天下午兩點,行嗎?”
“行啊,”許然對他笑笑,“你想吃什么, 我給你做?!?/p>
何宇軒撇撇嘴沒說話,許然苦笑道, “你看,我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什么,要不然……我們?nèi)タ措娪鞍桑?外面熱鬧。”
“家里就挺好?!焙斡钴庎絿佒?。
許然不知道他在鬧什么別扭, 好脾氣地道, “那就家里, 你自己租的房子嗎?”
“有室友,不過他周末回老家,我跟他說了會有人來?!焙斡钴幍溃霸S哥你什么都不用拿,直接過來就行?!?/p>
最終也沒說要去做什么,許然估摸著也就是在客廳里放個電影,晚上再做頓飯。他是沒什么特別想做的事,唯獨怕何宇軒覺著無聊。
說起來他也不算多大年紀(jì),還不到三十歲,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跟何宇軒這個剛畢業(yè)的有了代溝。何宇軒跟他待在一起會開心嗎?許然不禁這樣想到。
就算何宇軒說不用帶什么, 他年紀(jì)比較大,還是要意思意思的。走在回家路上他盤算著應(yīng)該買些什么送給何宇軒,也算是感謝這小孩之前那樣照顧自己。手機(jī)震動起來,一點開,發(fā)現(xiàn)是寫著何宇軒住址的短信。
許然站在路邊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笑,就好像生活中已經(jīng)沒有其他 可以讓他開心的東西了,他只能指著這點空隙徹底放空自己。
想給何宇軒回個“好”,剛把鍵盤點出來,忽然,他敏銳地捕捉到身后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響,一回頭,一個高大粗獷的男人正站在離他兩步遠(yuǎn)的地方。
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這么個大家伙,許然驚出一身冷汗,慌亂退后兩步,結(jié)果身子一晃,差點摔倒。
右膝蓋扭到了,鉆心地疼,許然痛苦地俯下身,按揉著扭曲的膝蓋。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粗獷的臉上寫滿了戲謔。許然記得這個表情,上次在醫(yī)院他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阿文?”他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
阿文是麥興的跟班,這么多年過去了,許然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還肯跟在那男人身后做條走狗。只聽阿文說,“大哥請你走一趟?!?/p>
“我不去?!痹S然拖著步子不停地后退,警惕地看著他,“我跟他沒什么可聊的?!?/p>
身體在顫抖,許然的手指點在何宇軒的電話號碼上,差一點就按了下去。
不行,何宇軒還是個孩子,根本沒辦法和麥興他們斗。
手指松開的一瞬間,阿文一步邁到了他面前。
許然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拼了命逃出的那幾步,在阿文眼里只不過是小打小鬧。他就像一只螞蟻,阿文只需要一擡腳,就能要了他性命。
“我不去,”許然的聲音不停地顫抖,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討?zhàn)?,“我和賀承已經(jīng)分手了,我們兩個沒有關(guān)系了,你別,別來打擾我的生活,行嗎?” 阿文皺皺眉,顯然還不知道他和賀承分手的事,猶豫了一下,一雙虎爪還是對著他伸過來。
許然被他抓得生疼,絕望地看著四周,想找人幫忙??上н@里是老舊的小區(qū),年輕人太少,四下根本沒個人影。
“放開我……放開!”
許然掙扎起來,他拼命地叫著,希望有人能聽到,或者阿文良心發(fā)現(xiàn)能放了自己??砂⑽牡奈甯种赣驳孟皲摻?,深深箍進(jìn)他的胳膊里。
眼前的景象與十年前那個放學(xué)的傍晚交錯融合,許然驚恐地看到不遠(yuǎn)處有幾個人站在那里,似乎在等阿文帶著他過去。
十年前,他也是被阿文一群人拖進(jìn)小巷。骨頭裂開的痛楚還殘留在身體里,耳朵已經(jīng)開始控制不住地嗡鳴。他曾經(jīng)以為這場 鬧劇已經(jīng)結(jié)束,卻想不到在十年后的今日,噩夢會重新上演。
他大聲地喊叫、掙扎,卻還是被按著頭塞進(jìn)了面包車。
麥興從最前排探出頭來,笑意盈盈,“我說什么來著,又見面了。”
“放我下去!”
許然拼命坐起來,卻被外面人一腳踹趴下。其他幾人上了車,幾個彪形大漢將許然困在正中央,阿文湊到麥興耳邊說了些什么,麥興表情變了變,“分了?”
“麥興,你放我下去!”
許然徹底怕了,小時候被他們帶進(jìn)小巷子還能勉強(qiáng)算作壞孩子的惡作劇,但現(xiàn)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是赤裸裸的綁架。那時候他們能廢了他一條腿,現(xiàn)在就能廢了另一條。
手機(jī)被阿文搶去,一腳踩爛,許然瘋了似的扒著前排的椅背,對麥興喊,“我跟賀承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你放我下去,我不跟他說,行不行?!”
車子緩緩開動,許然腦袋又是轟地一聲。現(xiàn)在不下車,恐怕自己就再也沒有機(jī)會回家了。
麥興皺著眉,思考著什么,半天看看他,“你們真分了?”
許然咬著下唇死死瞪著他,兩眼通紅。 1.
麥興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對司機(jī)說,“把他送我那兒。”
司機(jī)困惑地點點頭,打著方向盤轉(zhuǎn)了個彎。
許然仿佛聽到心臟墜落谷底的聲音。
他從未覺得自己有這般狼狽過,但直覺告訴他,這將是一趟有去無回的旅途。
路途的終點究竟有什么在等待著他……恐怕只有麥興知道了。
車子一路向北,到了城郊,停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別墅群外。阿文拽著許然下了車,跟丟垃圾似的將他丟進(jìn)后花園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足有兩米高,許然摔得七葷八素,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爬起來湊到門邊。
門沒上鎖,只有阿文在外面靠著,許然咬緊牙關(guān)卻推不開半分。
“怎么辦?”阿文問麥興。
麥興冷笑一聲,“什么怎么辦,都弄回來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p>
“賀承要是不上鉤呢?”
“就算分手了,總不可能看著他送死。”麥興說,“你去告訴老毛,按計劃進(jìn)行?!?/p>
許然對著門縫大喊,“麥興!你別這樣,我們談?w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