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鬼】25全

晝夜的交界，天際亮起了第一道曙光，它萬般辛苦地掙破了層層的厚云，仿佛是一把利劍穿透了那片無窮無盡的烏霧，毫不留情地撕裂了黑夜，帶來了溫暖的光芒，帶來了希望，有了新的一天。

簡古明醒來的時候，他在浴室里。確切地說，他是坐在浴缸內(nèi)，泡著一池的艷紅的液體，濃稠得很像人血。他們曾一再強調(diào)過，那不是人血。

的確吧，看起來很像，不過它有種馨逸的幽香，聞著會讓人覺得神清氣爽，而且這池紅液有著神奇的治愈功效，皮膚接觸到會有種薄荷的清涼，似乎能將體內(nèi)的每一個細胞都喚醒，注入生命力。

估計泡了不短時間了，簡古明茫然地環(huán)視著浴室，緩緩地坐直了腰脊，他呆愣了半晌去回憶昏迷前的事情，然后就下意識按壓了壓脖子。大腦的運轉(zhuǎn)還是有點遲滯，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任何疲憊或者疼痛。

昨晚的經(jīng)歷就好像一場虛幻的噩夢，夢醒了，也就什么都沒了。

窗外的天空有著驕艷的太陽，純凈的陽光安靜地流瀉在他們背后，一直延展到他們前方，投在浴室門的玻璃上刺眼得令人無法直視。暴力、強迫、傷害、血腥，這些都沒有在光里，它們都留在了那場荒謬的夢境，現(xiàn)在整個房子里只有祥和與安寧。

在他身后有誰也正在浴缸中泡坐著，當(dāng)有一雙手臂從后方擁住了他，簡古明也順勢半倚倒進莫訣的胸膛，下巴靠在了曲起的雙膝間，他沈悶地問：“昨晚……那是你嗎？”

“嗯?！焙唵蔚靥搼?yīng)了一聲，莫訣的右手順了順?biāo)钤陬~頭的劉海，給了這樣模棱兩可的補充：“這個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p>

“別故弄玄虛行嗎？這算什么狗屁回答？”有些惱火地又問，簡古明卻不由得享受著在他懷中獲得的平靜，實在是很奇妙的，莫訣的懷抱有種使人平靜的魔力，可他還是氣憤，“莫訣，昨晚那匹狼差點要了我的命，和無釋做的那次都沒這么痛過，我就不知道我和它有那么大的仇！”

“簡，它不是和你有仇，那只是野獸的本能。無釋也是一樣的。”莫訣不慍不火地解釋著，他的隨性的姿勢透顯著貴族的優(yōu)雅，左手肘架放在浴缸的邊沿，完美的指背撐著下顎，右手則一再把玩著簡古明的黑發(fā)，“它有時會占據(jù)了我的思維，我也控制不了它，可讓它和你結(jié)合也是讓你懷孕必須做的?！?/p>

“控制不了？那為什么無釋好像不會那么狠？”簡古明擰皺著眉頭，不可置信地問著，接著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右掌不自覺地按住了腹部，緊張又怯懦地略轉(zhuǎn)過臉，問：“那么，如、如果我這次懷不上……？”

“如果不成功，或者又一次流產(chǎn)的話，”猶豫似地頓住，莫訣傾身啄了啄簡古明的耳垂，無可奈何般地笑了笑，續(xù)道：“那就要再來一次，不管多少次都一樣，直到孩子平安降生為止?！?/p>

他的話語剛落下，簡古明的身體就有幾秒的僵硬，他的俊臉?biāo)查g寫滿了錯愕，可他還沒機會把積累在心底的憤怒宣泄出來，他還沒來得及咆哮，莫訣就對他提醒著強調(diào)道：“你明白的，讓你懷孩子的本意就是為了你，無論你再不喜歡都好，我也不可能看著你出事。”

──這是不容他反駁的理由。這是為了他好，他們都這樣說，而他更想表明的是，那樣還真是生不如死，那樣還有什么意思？！

“莫訣，我不想……”簡古明想說的只說了一半，莫訣就已用力地抱住了他，像是害怕抗拒又像是愧疚地埋首在他頸邊，幾縷銀白的長發(fā)滑到他胸前，他有些出乎意料，不久聽見莫訣沙啞地道：

“對不起?！?/p>

“傷害了你，是我的不對?！睕]有在乎他的反應(yīng)，莫訣徑自磨蹭著簡古明的脖側(cè)，他低著頭，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是難過好像讓他的嗓音沉重了許多，他那樣苦澀地說：“即使是無心，可終究是我造成的，所以，對不起。我只想為你解決困難，這是我的堅持，我真不能讓你有什么差錯。”

“吶，簡，你原諒我好么？”

──立場不同，扮演著的角色不同，誰都有各自的臺詞，然而假如被扼住弱點，脫離了預(yù)設(shè)，誰也有詞窮的時候。簡古明在溫柔的臂彎中領(lǐng)會到莫訣的歉疚，他準(zhǔn)備好的言辭就散成了無意義的單字，他該發(fā)脾氣的，但聽覺空白了一陣，隱帶悲傷的聲音甚至?xí)屗a(chǎn)生無端的罪惡感。

“……可惡！”許久，簡古明徒然地泄了氣，一掌拍在滿池的血色里，激起了不少水花。“吼，這該死的肚子?！?/p>

“沒事的，昨晚應(yīng)該會懷上?！蹦E耐心地安撫，簡古名還是低落得猶如敗了一場決定生死關(guān)鍵的戰(zhàn)役，他垂著腦袋地瞪住他的腹部，雖然漫及腋下的深紅血液遮蔽了他的目光，他還是懊惱地抓著頭發(fā)，咒罵著：“要是懷不上我就一刀把它切了?。〔偎?，早知道之前就不那么干了，我就是一時沖動啊，惹毛了那瘋子不說，昨晚還白遭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