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傳來消毒水特有的氣味， 意識慢慢變得越發(fā)清晰。黑發(fā)黑眼的青年動了動自己的手指， 他想要睜開眼，雙眸卻無比沉重，不知過去多久他勉強抬起眼皮?？匆姶差^的呼叫鈴后青長夜沒怎么猶豫按了下去，正是按鈴的同時他注意到自己旁邊還有一架病床，如果記憶沒有出錯， 在他旁邊的應(yīng)該是……

值班的護士很快到達了病房， 棕發(fā)碧眼的女人快速查閱了他的各項數(shù)據(jù)。原本青長夜想問問她自己的情況， 但見對方?jīng)_他笑了笑， 知道身體沒有大礙后他又倒頭睡了過去， 他實在是太累了，既像剛生完一場大病、又仿佛剛做完一場大夢。后來病房里似乎又來了其他人，朦朦朧朧中青長夜聽見他們的對話：“既然他醒了，池先生應(yīng)該也醒了吧……”

時值初春， 粘稠陽光涂抹于落地窗玻璃，病房里的冷氣打得很足。青長夜正慢悠悠地喝粥， 度過危險期后醫(yī)生終于允許他進食， 再打葡萄糖他都快忘記正常食物的味道了，在他的病床旁邊一頭白金短發(fā)的男人還在沉睡。負責(zé)特護他們這間高級病房的護士名叫米婭， 她留著一頭棕色卷發(fā)、皮膚是健康的麥色。米婭是個讓人很容易有好感的姑娘，閑聊時青長夜知道她為了讓自己最好的朋友體面去世，在朋友出車禍死后米婭親手替尸體畫好了遺妝。米婭告訴青長夜其他的護士都很羨慕她被分配到這間病房。

“因為你們都是大帥哥哦，”米婭替他換好了點滴瓶：“而且風(fēng)格還不同，每天看著心情都很好， ”

這是一座建于加州的高級私立醫(yī)院，池望曾經(jīng)在這里接受過精神治療。米亞說這里待過政商界名流、好萊塢明星和美如天仙的超級模特。池望的病情在這些人中其實不算嚴重，一旦他醒來，距離池望清醒估計也不遠了。大概三個月前他們來到了這所醫(yī)院，經(jīng)過檢查后，池望本該好轉(zhuǎn)的精神分裂癥變得異常嚴重，醫(yī)生詢問他近期是否受過刺激，那時他和池望才確立戀愛關(guān)系不久，后者的公司也一切順利，按理說不可能有惡性事件刺激池望病發(fā)。檢驗報告出來后醫(yī)生告訴他們池望在近期服用了高濃度的精神類藥物，具體的藥物名稱青長夜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醫(yī)生非常明確地告訴他們這種刺激性藥物在一些國家是被明令禁止的。其中就包括他們所在的國家。烈性藥帶來的后遺癥也十分明顯，一天中池望主人格出現(xiàn)的時間越來越少，他的記憶嚴重混亂、和青長夜說話時經(jīng)常切換人格，有一次跑出來的人格具有極端的暴力傾向，如果不是青長夜反應(yīng)快，大概他已經(jīng)在午睡時被池望一刀捅死了。

“小夜。”

那天他回到家，啤酒和煙灰散落一地。池望沒有開燈，一片黑暗中他聽見男人低沉清澈的聲音，對方說話時音量不大，池望顯得有些疲憊。他告訴青長夜認識的人向他介紹了一種新的治療方法，如果青長夜愿意，他們可以運用儀器將兩人的精神世界聯(lián)通起來，但這種救治是有風(fēng)險的，不僅池望可能突然腦死亡，就連青長夜也隨時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性。

“愿意嗎？”對方?jīng)_他笑了笑：“其實我反而不怎么希望你冒險……”

不等青長夜說話，對面人神色一變，主人格的溫柔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鋒芒畢露的尖銳和戲謔。綠眼的男人對他哈哈大笑：“你在說什么啊青青？我昨天夢到你的手腳都被砍了下來，只留下軀干，你看起來好乖呢……”

“好?！?/p>

青長夜輕聲道。他回答的是主人格。

“好什么？”對方惡狠狠地刮了他一眼，明明是這個人格先說出這種話來恐嚇他，聽見青長夜應(yīng)聲，他反而不開心：“你還真以為我要砍你？白癡嗎？”

青長夜懶得理他，他近期已經(jīng)對池望各種亂七八糟的副人格習(xí)慣了。確認參與治療后池望和他來到了這座位于加州私立醫(yī)院，他們分別同醫(yī)院簽署了保密協(xié)議，在看見用戶在治療過程中因非技術(shù)性原因?qū)е滤劳龈挪回撠?zé)時青長夜挑了挑眉，他沒怎么猶豫地在協(xié)議上落了筆。反倒是池望磨蹭了一個小時還不肯簽字，他一再詢問風(fēng)險，并且他只詢問了青長夜可能遇見的危境。

“池先生真的很喜歡你，”貝絲給床頭的瓷花瓶重新插上嬌艷欲滴的花朵，新送來的花束還帶著朝露，很湊巧的，那是幾支色澤絢爛的山茶。只不過是粉色的：“后來主任說他當時被秀了一臉，如果不是因為和池先生有交情，他都不想回答他反反復(fù)復(fù)的提問了?！?/p>

青長夜微笑著點了點頭，他下意識看向隔壁床的男人，池望這幾天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因為長期掛葡萄糖，他的臉龐有些缺乏血色，淺色睫毛遮掩住頎長眼型，他的唇很薄、顏色也非常淡。

“阿夜以后打算和池先生結(jié)婚嗎？”貝絲道：“今天看見新聞?wù)f十月大選如果新總統(tǒng)上任，國家會支持同性結(jié)婚。雖然這樣有可能是為了賺LGBT群體的選票，不過也算是好事情?！?/p>

“還沒考慮過，”青長夜對上貝絲淺綠的貓眼：“感覺有點早。”

“哇不，”貝絲一愣：“你不要告訴我你只把池先生當成現(xiàn)任男友？完全沒考慮過結(jié)婚的嗎？”

聽見青長夜答應(yīng)，護士大姐姐驚訝地笑道：“那你真是個很好的人?！?/p>

在正式開始用儀器治療前，醫(yī)生讓他們先做了準備工作。他讓池望盡可能告訴青長夜他會遇見的人格，最好給每個人格取名字以方便辨別。池望猜得很準：“你應(yīng)該會遇見，嗯，一個很愛裝純的人格，幾年前我不是和朋友一起錄過歌嗎？用的塞壬這個假名，就叫他塞壬吧，塞壬有狂躁癥。還可能遇見異裝癖……喂，別那么看著我，就是我夢里的那個女巫。也可能還有高中生和中二病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