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柱修復(fù)如初,云浮山頭卻一片哀鴻遍野,只有天帝松了口氣。
然而功德柱驟然發(fā)出一聲“哢嚓”破裂聲,天帝臉色驟變,整個功德柱就像布滿了冰裂紋的瓷器一般,迅速裂開了蛛網(wǎng)一般的裂紋,而后轟然崩碎。
天帝嘔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狂風(fēng)席卷,所有人都睜不開眼,但狂風(fēng)過后,眾人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一點沒有受傷,就連云浮山的草葉都沒有多吹走一根。
武喻破口大罵:“我干你爹的狗天道!把我功德還回來干什么!我要給我主人,讓我給他!嗚嗚嗚,主人,主人……”
李妙也“嗷”地一聲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小老板呢?我那么大一個小老板呢!我還跟司南天打了包票說肯定把小老板完完整整地帶回去的,這下好了,是整個沒了……”
“功、功德柱也不見了……”張愛梨眼中淚水跟斷了線的珍珠般掉下來,“不是說小老板能修復(fù)功德柱嗎?怎么功德柱還是崩碎了,小老板也不見了……”
“我才不管什么功德柱,小老板人呢!”匆匆趕來的花妖們擼起了袖子,牡丹指著天道破口大罵。
“難道說……小老板也修復(fù)不了功德柱,卻是阻止了功德柱崩碎禍害三界,自己也煙消云散了嗎?”芙蕖紅了眼眶,“怎么會……”
“噓?!壁ね踝隽藗€噤聲的姿勢,眼里帶上點笑意,“看著?!?/p>
原本功德柱消散的地方,忽然光芒大漲,一根新的功德柱緩緩升起,天間重云破曉,金光透過九天散落,天間仙樂奏響,鸞鳥報福,銜來蓬萊玉枝送入司南星手中。
他立于功德柱之間,過往記憶蜂擁而至,心緒卻平靜空明。他微微扭頭,看向身側(cè),還有些困惑的燭幽君,露出笑臉,朝他伸出手。
燭幽君一頓,把手交到他手里。
司南星一臉無奈:“不是要握手,賀禮啊,我都成圣了,你看人家不認(rèn)識的小鳥都給我送小木枝,燭幽君不送我嗎?”
“鸞鳥銜來蓬萊玉枝意味著功德圓滿?!壁ね趼N著腿坐回了渡厄君龜背上,忍不住“嘖”了一聲,“燭幽君一棵天下大兇的老樹妖,送你樹枝可沒什么好寓意啊?!?/p>
“好寓意不都靠人想嗎?”司南星理直氣壯地掰著手指,“一般最簡單的就是找諧音梗,燭幽君是燭芯木,那就‘燭你平安’、‘芯芯相印’……”
燭幽君嘆了口氣,往他手里塞了自己的手。
司南星把頭扭了回來,燭幽君目光平靜:“手就是木枝,要不我擰下來給你?”
司南星:“……倒也不必?!?/p>
“主人!”
“小老板!”
“你個殺千刀的不省心的玩意!”
司南星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們?nèi)鲋鴼g奔過來,忍不住笑了笑:“我怎么好像聽見有人趁機罵我?”
“先別高興得跟大結(jié)局了一樣?!壁ね踔噶酥复粽驹谠氐闹M惡君,“那邊還沒處理呢?!?/p>
“鳳凰和天帝被我逮捕了,天帝往后應(yīng)該只能做個普通人了,不過幾十壽數(shù),但還要跟身體里的天問爭控制權(quán),在凡人眼里大概就是腦子有問題的精分?!?/p>
“鳳凰估計還得和鳳凰族扯皮,大概也就當(dāng)即斬首和廢去功力關(guān)個幾百年這么兩個結(jié)果,倒是諱惡君……”
他哼笑了一聲,“居然不跑,怕不是嚇傻了?”
灰慈攔在諱惡君身前,姿態(tài)警戒:“主人,咱們走吧?!?/p>
“走?”冥王古怪地笑了一聲,“你以為還走得了嗎?”
灰慈沒有回話,拉住了諱惡君,催促道:“主人,快跟我走吧!”
諱惡君揮開他的手,往前一步,走到司南星面前:“你到底還是成圣了?!?/p>
“你如今是不是擁有孟西洲的記憶了?”
司南星沒有回答,但諱惡君眼里逐漸亮起一點光,試探地喊了一聲,“師弟?”
“嘶。”司南星摸了摸腦袋,“哎呀,我這腦袋里怎么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了?!?/p>
“你!”諱惡君沒想到他突然來這么一出,氣得猛烈咳嗽了兩聲,灰慈一臉擔(dān)憂地扶住了他。
他撐著灰慈,目光灼灼,“我只要你一句話?!?/p>
“你告訴我,當(dāng)初孟西洲,到底為什么讓我走東邊!他是真的算出了東邊有生路,還是只是隨口一說,你告訴我!”
司南星看著他,沒有回答。
“你回答我!”諱惡君激動起來,如果不是灰慈拉著,他都要撲到司南星面前。
他身后鬼門關(guān)大開,一位渾身鎖鏈嘩啦啦作響的陰差走了出來,冥王抬了抬眼皮:“來了?!?/p>
他虛虛行禮:“冥府并未出現(xiàn)動亂,我聽聞新圣誕生,塵埃落定,特意前來收監(jiān)罪人?!?/p>
燭幽君給司南星介紹:“這位是帝罪君?!?/p>
司南星了然地點頭:“哦,點過我家外賣?!?/p>
帝罪君露出笑意:“恭喜了,小老板?!?/p>
他看向諱惡君,收斂笑意,微微嘆了口氣,“罪者業(yè)明潭,背信棄義、恩將仇報,挑唆紛爭、教人作惡……你可知道要受多少刑罰后,才能解脫?”
諱惡君恍若未聞,他還在等司南星的回答。
他身上纏上層層鎖鏈,被壓著肩膀半跪在地,周身神通被壓制,化作最初的鬼魂模樣——一個骨頭都快掛不住皮的垂垂老朽。
他聲音沙啞,連呼喚都漏風(fēng),不甘地抬起頭:“你告訴我,孟西洲——”
司南星低下頭看他,如實回答:“忘了。”
“忘了?”業(yè)明潭喃喃重復(fù)了一遍,“不可能的,你怎么會忘了呢,成圣之后,前塵往事都會憶起,你、你……”
“前塵往事是會記起來,但孟西洲自己都忘了的事情,我又如何得出答案?”司南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當(dāng)時一心想著怎么救人,根本不記得跟你說過什么西邊、東邊?!?/p>
業(yè)明潭睜著渾濁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許久之后,悲愴大笑:“哈哈哈,他不記得了,他不記得了!”
“原來只有我一個人耿耿于懷,只有我一個人被困在那一日的云浮山腳下,怎么都走不出去,孟西洲!”
“孟西洲,你一死了之,把什么都忘了,哈哈哈!我活了下來,卻不再修仙,反而在人間做個凡人,生生老死……難道是我不想修了嗎?”
“我修不了!”
“我一閉上眼,就是你的面孔,就是那一天的云浮山腳下,這是我的心魔,我的業(yè)障,我的執(zhí)念……你居然都忘了!”
他笑得蒼涼悲愴,好似要把這么多年的隱忍和執(zhí)念都笑出來,司南星垂眼看著他,沒做任何評價。
灰慈跪在他身邊,任由帝罪君給他套上鎖鏈,姿態(tài)順從得不像他。
果然,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諱惡君身上的時候,灰慈驟然發(fā)難,他手中不知道捏了一把什么小刀,居然割斷了帝罪君的鎖鏈,拉著諱惡君倉皇而逃。
“主人,我?guī)汶x開!”
冥王只抬了抬眼皮,他就被一道黑色風(fēng)刃洞穿了心口,他冷笑一聲:“我原先是騰不出手來對付你,怎么,還真當(dāng)我們奈何不了你這么個小蟲子?”
灰慈猛地嘔出一大口鮮血。
司南星微微皺眉看他:“你這回是真身嗎?”
灰慈冷笑一聲:“你成圣了,還看不出我用的是真身還是蟲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