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兩相激

周棠很少生病，也不知怎么的，這次卻連著燒了好幾天。

那天睡著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人在給他掖被角，有只微涼的手給他試體溫，他努力想睜眼，可那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睜不開。

等到能睜開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走了。

他很不高興，喚來蕓香道：“洛平呢？怎么不見他？”

蕓香回答：“洛大人已經(jīng)出宮回府了。”

周棠冷哼一聲：“你這丫頭怎么這么不伶俐，洛大人忙碌了一天一夜，定是又累又餓，你不會留他用膳么？”

蕓香心里叫苦：就知道主子會拿她出氣，她也想留啊，但哪里留得住呢？

她垂首，只能照著洛平交代的回話：“殿下您有所不知，今日洛大人在真央殿出了大風(fēng)頭呢，皇上要提拔他做大理寺少卿，給他下達(dá)了一個月內(nèi)熟讀《大承典則》的諭令，現(xiàn)在洛大人要忙著應(yīng)對考核，實在是分身乏術(shù)……”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敝芴牟幌朐俾牐瑩碇蛔臃^身。

“殿下，您的藥……”

“我讓你退下你沒聽見嗎！”

“是，奴婢遵命?！笔|香嘆了口氣，不敢多嘴。這小主子正在鬧別扭，看來除非洛大人親自出面，否則誰也勸不了。

周棠等侍女退出門外，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小腿在被子里一陣猛蹬，直把那床鋪蹬得亂七八糟，還是覺得不解氣：

臭夫子！大騙子！

什么關(guān)心我的話都是假的！明明答應(yīng)了要留下來照顧我的，現(xiàn)在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不就是升官嘛，看他急吼吼的那個樣子！哼！官迷！偽君子！

以后我要是真的當(dāng)上皇帝了，就給他全天下最大最好的官做，把他拴得牢牢的，看他還舍不舍得離開！

撒了一通火，周棠熱燙的腦袋稍微冷卻了一些，他又覺得小夫子大概也是不得已，畢竟從昨夜到今天，他已經(jīng)很辛苦了，是該回去好好休息了，而且留宿宮里也不方便。

嗯……今天就算了吧，周棠想，明天他要是過來的話，我就不罵他了。

他要是給我?guī)鸶?，我就不生氣了?/p>

他要是再摸摸我的額頭，我就徹底原諒他……

周棠這么打算著，抵不住頭暈?zāi)X脹，隨手拿了床邊涼了的藥，捏著鼻子喝下去，之后又沉入了黑甜鄉(xiāng)。

可是他一直等到第二天傍晚，也沒見到小夫子的影子。

留了三碗藥準(zhǔn)備讓小夫子來喂的周棠，一怒之下摔碎了所有的藥碗。

蕓香要去打掃那滿地狼藉，被他轟了出去：“滾開！不要你收拾！你給我出去！”

“殿下，您的燒還沒有退，太醫(yī)說這藥不能斷，不吃藥的話，病怎么會好呢？”蕓香還要苦口婆心地勸，被周棠狠狠瞪了一眼，沒辦法，只好退出去。

周棠縮在被子里，握著胸口捂得發(fā)燙的躑躅玉兔，氣哼哼地說：“你不來是吧，鐵了心不來是吧，好，那我就是不吃藥，我病死給你看！”

生病中的周棠越發(fā)無理取鬧，他不相信洛平會真的丟下他不管，就故意斷藥。

他覺得，若是小夫子知道他這么不聽話，一定會過來教訓(xùn)他的。

只要他來，他就乖乖吃藥養(yǎng)病。

然而第三日洛平還是沒有來。

周棠的病又加重了，也沒有力氣發(fā)脾氣了。

他只聽見外面?zhèn)鱽砗茑须s的犬吠，吵得他睡不安穩(wěn)，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他迷迷糊糊中又做了噩夢。

夢里面的小夫子渾身是血，還沖著他微笑說：“以后我不能來看你了，殿下，你一個人要保護(hù)好自己，不要任性……”

他在夢里魘住了，嚇得渾身冰涼，可就是醒不過來，無論他怎么呼喊，小夫子就是不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往黑暗里去了。

周棠燒得更加厲害，雙頰泛著病態(tài)的潮紅，半夜里難受地呻吟著，醒來的時候連神志都不太清楚了。

蕓香實在不忍心看主子這么消沉下去，打定了主意，偷偷拿了他的腰牌，準(zhǔn)備出宮一趟，把洛大人帶來勸上幾句，否則周棠很可能要熬不過去了。

蕓香來到洛平家里的時候，被門口的陣仗嚇了一跳。

進(jìn)進(jìn)出出的都是些朝中的官吏，有幾個好像還是頗有面子的大人物。

哎？那個是誰？好像是三皇子？

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這些人都到了洛大人這兒來了？

蕓香不明所以，想了想，還是不敢明目張膽地從大門進(jìn)去拜謁，便去了后院小門。那夜洛平帶她走過這條路，她還能記得。

后院中倒是沒什么人，洛平家的仆役也就那么兩三個，大概都跑到前堂照應(yīng)去了。

蕓香在前堂的視窗偷聽了會兒，只聽見一位大夫在說話，好像在說什么洛大人尚未康復(fù)，必須臥床，不能見風(fēng)。

然后三皇子就讓大家都回去，不要打擾洛大人養(yǎng)病，過幾日再來探望。

很快前堂也恢復(fù)了平靜，想是人們都走了。

此時出來一個老婦，端著食盒往洛平的房間走去，蕓香跟上去攔住她問：“洛大人怎么了？生病了嗎？”

老婦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誰呀？”

蕓香忙答：“我叫蕓香，是洛大人的舊識，勞煩大娘幫我向洛大人通報一聲，就說我有急事，請大人務(wù)必見我一面?！?/p>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確實面露焦急，老婦應(yīng)了一聲：“你等著?！弊哌M(jìn)了屋子。

片刻后她又出來了：“老爺讓你進(jìn)去說話。”

老、老爺？

十七八歲的洛平被叫做老爺，蕓香還真有點不習(xí)慣，不過她沒時間在意這些了，趕緊開門走了進(jìn)去。

門就開了一條縫，立刻就被那老婦從外面關(guān)上了，看樣子真是一點風(fēng)也不讓進(jìn)。

屋子里是濃重的藥味，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蕓香很是詫異，才兩日不見，這洛大人怎么生了這么重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