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去給你找驢子，一直沒有吃東西。”睜眼說瞎話的同時，他的肚子很應(yīng)景地叫起來，打雷一樣響。

周衡聽到這話感動得不行，小手一揮：“來人啊，快點(diǎn)準(zhǔn)備飯食和點(diǎn)心！我要和七皇叔一起用膳！”

周棠終于如愿以償。

此刻他心里忽然有個賭氣似的想法：小夫子是把什么都算計(jì)好了嗎？連讓我餓肚子博同情也是他安排好的？這樣折騰我，他怎么狠得下心呢……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怨念。

不管小夫子是不是算計(jì)了他，他所安排的一切，都是為了幫他。

他是他一個人的小夫子，只為他一個人著想。

知道這一點(diǎn)，他就滿足了。

這是一頓周棠從沒享受過的膳食。

精致的素菜、噴香的燒雞、濃稠的骨頭湯、軟糯的白玉糕、甜脆的水果……滿滿地?cái)[了一大桌，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肚子都撐得凸起來。

正當(dāng)他一手摸肚子一手抹嘴的時候，外面?zhèn)鱽硖O(jiān)的尖聲通報(bào)。

所有人心里一提——皇上來了。

周棠對他父皇一直心存敬畏，想要親近，卻又自知討嫌。故意做過一些任性的事，試圖引起父皇的注意，可到頭來只是更加不得歡心。

他的自卑和自棄幾乎都來自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頂著皇子的身份，在宮里做一個透明人，在遇到洛平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他不會再用那么幼稚的心態(tài)去面對父皇了。

拳頭握緊了又松開，周棠用驚慌失措的神色迎接皇上的到來。

“父、父皇，兒臣給父皇請安！”

“起來吧?！?/p>

皇上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他漫不經(jīng)心地瞄了周棠一眼，便坐到周衡身邊，一把抱起他道：“衡兒今日有用功念書習(xí)武嗎？”

周衡支吾了兩聲：“衡兒把書念完了，可是不想練劍……皇爺爺，七皇叔來找衡兒了呢，衡兒可以稍微休息一下，跟七皇叔玩玩游戲嗎？”

皇上這才把目光轉(zhuǎn)向周棠，見他恭恭敬敬地坐在旁邊，由于吃得太快了，在那兒直打嗝，小花臉上憋得紅彤彤的，到底還是起了點(diǎn)憐愛之心：“棠兒，你怎么弄成這幅慘樣，噎著了不會喝點(diǎn)水嗎。以后要記得按時吃飯，不要太貪玩?！?/p>

“知道了，父皇?！?/p>

周棠拿過桌上的茶水喝了幾大口，終于止住了打嗝。

氣氛還算融洽，皇上沒有責(zé)怪周棠在朝陽宮門口撒潑，也沒有責(zé)怪周衡不用功習(xí)武，甚至對那幾個私自放周棠進(jìn)來的守衛(wèi)也沒有降罪，跟他們了閑扯了一些家常，便讓周衡繼續(xù)練武去。

臨走時說：“衡兒一個人在宮里挺寂寞的，棠兒你有空就來陪他玩吧?！?/p>

周棠欣喜若狂，面上卻還是保持著恭敬和怯懦：“我、我還能再來嗎？”

皇上道：“衡兒是你侄子，只要你不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有什么不能來的?！?/p>

——這就算是默許他出入朝陽宮了。

不過，皇上只說讓他陪周衡玩耍，卻沒說準(zhǔn)許他一同學(xué)習(xí)。朝陽宮里夫子和武師們不敢隨意揣測圣意，都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

幸而周棠這孩子沒給他們添麻煩，只一門心思玩耍，沒有嚷嚷著要學(xué)這學(xué)那。于是他們心里盤算著，若是皇上問起來，回答說七皇子自己不好學(xué)，應(yīng)該就不關(guān)他們什么事了。

次日清晨周棠就迫不及待地去了掃荷軒，還帶了從朝陽宮帶出來的糕點(diǎn)。

浮冬殿的下人們得知昨日主子在朝陽宮出了風(fēng)頭，立刻變得殷勤起來，一大早就為他準(zhǔn)備了干凈的錦衣，還熏了香，幫他把糕點(diǎn)都熱好了用精致的食盒裝了，指望他去朝陽宮多掙點(diǎn)臉面，也好讓他們這些奴才跟著沾光。

殊不知自家主子一點(diǎn)也不著急去朝陽宮。

周棠知道周衡在早上是學(xué)文的，他去干什么？他有小夫子教他，不稀罕那些白胡子滿臉褶的老夫子。

到了翰林院，出乎他的意料，洛平竟然在荷塘邊等他。

這一大清早的，還未到入朝的時間，整個翰林院里靜悄悄的，晨霧還未散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那個修長的人影立在那兒，也不知站了多久，仿佛要融在霧氣中了。

小夫子在等他。

是因?yàn)閾?dān)心他嗎？

周棠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響，帶動著他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他幾乎是沖到洛平身上的，撞得洛平往后退了一步才穩(wěn)住身體。

“殿下？”洛平愣了愣，嘆道，“殿下，你怎么如此冒失，嚇了我一跳……怎么？昨日受了委屈了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攬住周棠的肩背輕輕拍撫，拍得周棠心里癢癢的，舒服得要命。

手臂緊緊圈著小夫子，周棠撒嬌似的把腦袋在他腰腹上揉了兩下，抬頭道：“小夫子，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洛平抿了抿唇：“……睡不著，就早點(diǎn)過來了?！?/p>

周棠追問：“你是因?yàn)閾?dān)心我才睡不著的對嗎？”

洛平不答，要把他拉離自己，可不知周棠的勁怎么那么大，竟然拉不開。洛平無奈，只能任他扒在自己身上。

“殿下，昨日情況究竟如何，皇上也去了朝陽宮吧，有沒有為難你？”

“小夫子你先回答我，你是擔(dān)心我擔(dān)心得睡不著覺嗎？”

“殿下，你先把臣放開。”

“你不回答我就不放！”

“……”

洛平撫額，悵然道：“當(dāng)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怎么就教會了你如何耍無賴呢。”

周棠笑道：“對啊，你教得這么好，我怎么可能會失敗，怎么可能受委屈呢？”

聽了這話，洛平總算放下心來。

安排周棠進(jìn)朝陽宮，他心里也沒底，就怕皇上一怒之下對周棠惡言相向，把他攆出來，或者更嚴(yán)重一點(diǎn)，直接降罪于他。

好在一切有驚無險(xiǎn)地過去了。

詢問過昨日種種之后，洛平正色道：“殿下，從今日起，你每天下午都去朝陽宮偷師。你要記住我的話，不要暴露自己，不要強(qiáng)出風(fēng)頭，不要……”

“好了我知道了，小夫子你怎么變得這么啰嗦?！敝芴牟荒蜔?，該怎么做他都已經(jīng)想好了，用不著小夫子操心。

從食盒里拿出精致的糕點(diǎn)，他擺在洛平面前。

“小夫子，你嘗嘗?！?/p>

洛平被他磨得沒脾氣了，拈了個點(diǎn)心放進(jìn)嘴里，吃完后說：“嗯，這紫沙云糕做得不錯，就是蒸得有點(diǎn)過頭，不夠軟糯。”

周棠眨了眨眼睛：“小夫子，你怎么知道這點(diǎn)心叫紫沙云糕？我聽說這是朝陽宮的廚子昨日剛琢磨出來的，難道你以前吃過？”

洛平心里一驚，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上一世他在朝陽宮吃過這點(diǎn)心，當(dāng)時那廚子已把它做得很完美了。誰承想這會兒是剛剛琢磨出來的新品。

這未卜先知的大烏龍，他要怎么解釋？

幸好周棠只是隨便問問，他見洛平皺眉不答，以為民間早有這種糕點(diǎn)，一點(diǎn)也不稀奇，也就沒太在意。

“小夫子，下次我讓那廚子做得更軟糯一些好了。我們開始授課吧，中午我得趕去朝陽宮，要抓緊時間呢?！?/p>

“嗯?！甭迤绞帐昂梦y的情緒，翻開書給他講解。

罷了罷了，看來很多事都不在他的預(yù)料中了。

如今一切恍若籠在晨霧里，他自己也看不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yù)告：

小夫子，你現(xiàn)在可不就是斷袖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