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淇淇的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龍爺爺……”
“他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像冰一般，又冷又狠。打架斗毆，酗酒飆車，甚至還嗑/藥……所以我那不孝子才想出一套什么生個孫子重新培養(yǎng)的清奇想法……”
烏淇淇拍背的手停了下來，“如果真的有了新的繼承人，他又是被放棄的那個嗎？”
老爺子愣了愣，轉(zhuǎn)過頭，“你說什么？”
“我說……如果有了新的聽話的曾孫，是不是他又會被放棄了？”
重逢初的時候，嚴(yán)以律就是老爺子口中的那個樣子。
在她看來，他的心中都是滿滿的厭世情緒。
現(xiàn)在她大概明白為什么了。
從小，他都認(rèn)為他是被放棄的。
他不是不希望親情，但是事實證明，親情再一次拋棄了他。
也難怪他說自己只是個復(fù)制的精/子。
“他不是壞人。”烏淇淇忍不住為他說話，提到嚴(yán)以律的時候，她的眼里光芒四射。
“在你們看來，他大約十惡不赦，不聽你們的話，或者是幼稚地做著一些不好的事情。呵……有些大人總是這樣，總想著要孩子成熟懂事一些，可聽從你們的安排是懂事的話，那這種成熟懂事不要也罷……”
“你們從來不曾理解過他。甚至，都不曾要過他?！?/p>
烏淇淇的眼眶有些泛紅，“可是，他不是其他人，他是你們的血肉親人。不是復(fù)制的精/子，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會笑會哭的男人。他會開心，也會傷心。會希望，也會絕望。龍爺爺，你把他交給我，交給我什么？讓我來拯救他嗎？為什么，你們不曾想過拯救他呢，他在泥淖的時候，你們難道沒有想過徹底把他拉起來洗干凈，而不是要扎他針，提取他的DNA復(fù)制另外一個懂事的他嗎？”
最后，她擦了擦臉頰的眼淚，哭著說道：“他不是壞人。他是我心中最好最好的嚴(yán)以律。”
老爺子好久都沒有發(fā)聲，最后才嘆息一聲，幽幽說道：“我總算是明白了他為什么喜歡你了。他一直想要一個人全心全意對他……你就是那個人。總體來說，那孩子性格陰鷙，可以說是到了六親不認(rèn)的地步，不過對你倒是不壞。而且，聰明有狠勁，在商場上也能常常立足。像我?！?/p>
烏淇淇抽泣了一聲，“我怎么覺得這不是夸獎?！?/p>
“的確不是。年輕的時候，男人都想開疆拓土，等到老了平靜下來，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東西都不值一提。身邊沒有一個懂你的人，就算是擁有了全世界那又怎么樣，寂寞的守著一堆財寶，是世界上沒心酸又最沒意思的事情了?！?/p>
老爺子笑瞇瞇，目光看著遠(yuǎn)處的燈火輝煌，“我老了，也生病了，大約也活不了好久了。我現(xiàn)在只希望自己的后代過得好。小七，你說得對，大約我們一開始就錯了。作為家人，我們做的不如你。不過，還好，有你。小七，我們小律以后交給你了。”
烏淇淇止住了眼淚，“您……”
“別哭了，被他看到了。以為我們又在棒打鴛鴦了。事實上，那孩子能有姑娘喜歡他，我們就知足了。更不要說是這樣的好姑娘。”
“好好過日子，以后那小子欺負(fù)你，就和我說?？次也淮驍嗨耐取！崩蠣斪又刂乜人粤藘陕暎戳丝创箝T口，“算算時間，他也快闖關(guān)進(jìn)來了。你去見見人吧?！?/p>
一開始，烏淇淇沒有懂老爺子的意思。
直到看著嚴(yán)以律滿身的血色，還有臉上的淤青，她才急急忙忙沖了上去。
“小律，你打架了？”
幾乎是她抓住他手的那一瞬間，嚴(yán)以律反手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聲音暗沉，“你沒事？”
烏淇淇搖頭，她哪里有什么事情。
“倒是你，怎么一臉的傷。還有血，你身上是不是還有其他傷口？”
“我沒事。那是別人的。”
嚴(yán)以律把她拉到身后，目光直視面前輪椅上的老人，聲音冰冷，“我說過的，不準(zhǔn)動她的?！?/p>
“還是這么個暴脾氣呀。這丫頭是眼瞎了嗎，居然看上你這樣的男人?！?/p>
老爺子又咳嗽兩聲，喝了一口管家遞過來的水后，才再次啟唇。
“不過你這次可慢了一點點了。身手不如以前了?！?/p>
“不管你的事情。我說過的，龍家的事情和她無關(guān)，不要把她牽扯進(jìn)來?！?/p>
“可是，你都決定要娶她了，還怕牽扯不進(jìn)來嗎？”
“毀了龍家，自然就牽扯不進(jìn)來了。”嚴(yán)以律勾了勾唇，整個人又冷又硬，像雕塑一般。
烏淇淇捏了捏他的手，感覺到他不動后，又輕柔拍了拍他的手臂。
“小律，你的傷……我們還先回去吧……他沒有對我怎么樣……我很好……”
嚴(yán)以律還是不動，烏淇淇無奈，抓住他的手搖了搖，他總算是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無奈，“別鬧。”
“我沒鬧。我想回家?！?/p>
她更加用力握住他的手，輕輕說道。
“好?！卑肷?，他才點頭說道，然后拉著她出了龍家的大門。
大門緩緩關(guān)上，管家看了一眼那離去的背影，“老爺，就這樣放走他們嗎？”
“那是我孫媳婦和孫子，不放走，還能干什么？”
老爺子一改先前孱弱的模樣，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苦肉計也到此為此了。給龍鎮(zhèn)北那個混小子打電話，再去騷擾我孫媳婦，也打斷他的狗腿。”
“是。可是……”管家又猶豫了，“您確定這苦肉計對小少爺管用？”
嚴(yán)以律的性子，他們是再了解不過的。一個能眼睛也不眨的把自己的家族往火坑里推的人，會因為一個裝病的老人放棄所有的計劃，乖乖回家繼承家業(yè)，而不是胡攪蠻纏嗎？
“誰說苦肉計是對他的……是我對我孫媳婦的。老李呀，你還是老了，沒看到那小子被那個丫頭吃得死死的嗎？上次和你的人打，打得一條命都快沒了，都沒有求饒。這次小丫頭撒嬌一下，就軟了……有那個丫頭在手上，還怕他不會乖乖聽話嗎？” 老爺子心滿意足，嘴上哼唱著《紅燈記》，緩緩上樓了。
不管怎么樣，今晚上深情孱弱對下一代關(guān)愛的慈愛爺爺人設(shè)是樹立了。接下來，只需要繼續(xù)扮演這個完美人設(shè)，就不信掌控不了那小子。
畢竟，人一旦有了弱點，也只能變成繞指柔了。
只不過——
他想著那丫頭維護(hù)小子的模樣，心里還是微微一軟。
“臭小子，你運氣比我好。就算全世界放棄了你，也有人一直站在你這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