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人間百變豆

謝瀾睡了很沉的一覺，直到門外響起趙文瑛低低說話的聲音。

他?這覺睡得很邪門，渾身好像被束縛住了，想動艱難，想睜眼也艱難。他?努力睜了半天眼才終于睜開一條縫，讓房間里的景象進?入視線。

視線里，一對咖色玻璃珠似的圓眼楮近在咫尺，犀利而拘謹?shù)囟⒅?。

謝瀾瞬間把眼楮睜到了最?大。

貓老大臥在他胸口，小手揣著，把臉湊近到和他?鼻尖若即若離的地方，嗅了嗅。

謝瀾︰“！”

他?很確定，貓咪胡子這會就搭在他的臉頰上。

“你趴在我身上盯了我?多久？”謝瀾震撼到對貓發(fā)問。

貓老大保持拘謹，如果?它會說話，估計答案會是“一整夜”。

謝瀾︰“……”

這貓恐怕是竇晟變的，在這暗中觀察了他?一宿。

他?努力抬起胳膊把貓撥拉開，從床上摸了下來。

門外又響起趙文瑛的聲音，很冷酷。

“不行，養(yǎng)什么貓，我?最?煩掉毛的東西，要養(yǎng)它你就搬出去?！?/p>

竇晟用哄胡秀杰那副低低的嗓音說，“媽，就養(yǎng)一只很小的，和我?剛才送走那的那三只一樣。”

趙文瑛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橘貓會吃到多大嗎？”

養(yǎng)貓？

謝瀾忽然想起來，竇晟好像是說過寵運公司會一大早來接四只小貓走，聽起來另外幾只都順利出發(fā)了。

他?回頭看著屋里那位︰“他?不會是要把你留下吧？”

貓老大深沉不語。

竇晟在外面低低嘆氣，“媽，趙總，趙文瑛女士，養(yǎng)這貓有用的?！?/p>

“有什么用？你天天跟你那伙朋友逗流浪貓我都沒管，你還要養(yǎng)只貓放在家里？”趙文瑛態(tài)度堅決，“再說了，你住校后一周七天有五天不在家，貓怎么辦？”

竇晟說，“家里每天過來的保潔阿姨可以喂啊。”

趙文瑛冷笑，“你少圖一時新鮮?！?/p>

謝瀾?yīng)q豫了下，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

竇晟的聲音隨之變得清晰起來——“不是我圖，是謝瀾想養(yǎng)貓?！?/p>

出現(xiàn)在門口的謝瀾︰“？”

“哎瀾瀾?！壁w文瑛一扭頭看見謝瀾，立刻快步過來，“抱歉啊生病這么多天了阿姨也沒個人影，我?這才把客戶打發(fā)走。”

門外走廊上還立著一個大號行李箱，趙文瑛穿一條長呢風(fēng)衣，戴著圍巾，像是一大早才剛趕回來。

她上前給了謝瀾一個猝不及防的抱抱，伸手捧著謝瀾的臉，在兩個手心間搓了搓。

謝瀾眼神發(fā)直︰“趙姨你在干什么？”

“摸著臉蛋不燙。”纖細柔軟的手覆上他?的腦門，“頭也不燙，應(yīng)該快好了?！?/p>

謝瀾︰“ ……趙姨放開我??！?/p>

謝瀾在旁邊鐘表罩的反光上照了照，確認自己臉沒變形，“我?已經(jīng)快好了，沒事的?！?/p>

“阿姨沒照顧好你。”趙文瑛嘆氣，“唉對了，豆子說你想養(yǎng)只貓？”

竇晟在背后沖謝瀾使了個眼色。

“哦……”謝瀾?yīng)q豫著，“是……因為……”

“因為他需要一個情感寄托?！备]晟立刻接口，“中國是他故鄉(xiāng)也是異鄉(xiāng)，獨在異鄉(xiāng)，寄人籬下，生個病也難受死了，這貓不僅陪他睡覺養(yǎng)病，昨晚還幫他抓走了一只蟲子?！?/p>

謝瀾聞言表情一垮。

他?就知道，那只貓是竇晟變的。

“這樣啊?！壁w文瑛停頓，“但瀾瀾上大學(xué)怎么辦呢?！?/p>

竇晟已經(jīng)得逞似地在趙文瑛身后比了個耶，趙文瑛回頭，他?又恢復(fù)正經(jīng)，思考片刻后說，“到時候說不定你已經(jīng)愛了，你要是沒愛，我?就再給粉絲?！?/p>

趙文瑛冷漠臉回頭，“我?看還是你想養(yǎng)?！?/p>

“就算是我開的口，也是要送給謝瀾的啊?！备]晟嘆氣，“媽，求求了?！?/p>

話音剛落，謝瀾余光里便走過一個橘色的影子，貓老大高高豎著尾巴，優(yōu)雅地從三個兩腳獸之間穿過，走到樓梯口，嗅了嗅臺階，停頓，又默默鉆回了謝瀾房間。

趙文瑛暫時妥協(xié)了，催兩個小的趕緊吃飯去補課。

早飯是趙文瑛回來時在樓下買的，謝瀾嘗了一口沒吃過的豆腐腦，口感很奇妙。

竇晟邊剝雞蛋邊說，“今天數(shù)學(xué)我?不去了，跟老馬要卷子回來自己做?！?/p>

謝瀾怔了一下，“為什么？”

“有個要發(fā)微博的商稿，巧克力的，上午得和甲方打電話對腳本，還要拆快遞?！?/p>

謝瀾哦了聲，點點頭。

原來甲方是巧克力公司的人啊。

上課有點趕不及了，謝瀾匆匆吃兩口飯抓起書包就往外走，一開家里內(nèi)層防盜門，他?猛地剎車。

電梯間里有個單板小拉車，車上堆滿快遞盒，謝瀾從底下開始往上數(shù)，一直到仰起頭，才終于數(shù)清——32個未拆封快遞。

旁邊還堆著一堆已經(jīng)拆開的，各種紙箱快遞袋堆在一起，拆出來的東西就混在其間。

“……”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猛，出現(xiàn)了幻覺。

謝瀾在堪比垃圾站的那堆東西里，疑似發(fā)現(xiàn)了幾件神奇的衣服。

包括但不限于︰綴滿鏈條的襯衫，滿是流蘇的毛衣，屁股后頭一個大骷髏的破洞牛仔褲。

兩雙鞋也扔在里面，其一是高幫馬丁靴，鉚釘之?密集超過了剛才吃的燒餅上的芝麻。其二是雙做舊的“白”球鞋，但做舊的顏色很特別，不是臟灰色，而有點像作案現(xiàn)場留下的血痕。

謝瀾趕不及了，沒細看就沖進電梯。

路上他?想給竇晟發(fā)個消息問問什么情況，然而戳開微信，卻發(fā)現(xiàn)群里積攢了無數(shù)未讀消息。

一大早上的，四班炯炯有神里，他?至少被艾特了十幾次。

謝瀾心臟開始不好，以為又有各科老師組隊找他談話了。

但他?翻了兩頁才發(fā)現(xiàn)不對。

- Vincent︰謝瀾大佬的小提琴真是6啊……OMG

-車厘子︰老子傻了，小提琴家竟在我身邊？

-可頌（劉一璇）︰我?開始動心思了，小提琴適不適合宅舞？

-董水晶︰看完粉絲錄播的我?除了666什么也說不出來

-毛冷雪︰原來這就是四班大佬的世界嗎？我?……算了我?還是跟著666吧。

底下又是一串表情包刷過，魔性貓頭鷹節(jié)奏一致地抖脖，頭上還頂著隨之一起搖擺的“666.”

謝瀾被這表情包晃得眼楮疼，飛速刷過中間穿插的贊美，沒找到老師請喝茶的通知，剛要松口氣，卻又看見一句了不得的表達。

-一句話吧，謝瀾大草。

底下全都是跟隊形，滿屏皆是“謝瀾大草”。

謝瀾?yīng)q豫了一下，戳開竇晟的小窗︰草是什么？

竇晟估計正忙，等?謝瀾都進學(xué)校了才回了一句︰你說的是哪個草？

謝瀾迷茫了一會︰謝瀾大草的草。

竇晟︰？？？

過一會，竇晟好像看見了班群，發(fā)了條語音過來。

謝瀾已經(jīng)進?教?室了，懶得掏耳機，直接把手機放到耳邊，邊放邊往座位走。

補課班教室在實驗樓里，這會已經(jīng)到了多半學(xué)生，老師在講臺桌前準備資料。

竇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低低地，努力正經(jīng)卻又彷佛含著笑。

“這個草啊，有很多意思，這里是想說你很厲害，就像春天里的小草一樣瘋狂生長?！?/p>

謝瀾回了個哦，又追問︰沒逗我?吧？

RJJSD︰不信自己查新華詞典，草就是草啊，這只是個比喻。

謝瀾放下心來，找到座位坐下，又點開班群。

他?斟酌了片刻，回復(fù)了一句話︰謝謝大家，大家也大草。

數(shù)學(xué)競賽訓(xùn)練課就在隔壁，謝瀾的消息剛發(fā)出去，就見車子明邊刷手機邊從門口沖過，腳底下一絆，就撞在了語文課教室的門上，直接摔一屁墩。

他?沒喊疼，坐在那原地捧著手機哈哈哈樂了半天，笑到眼淚都出來，拳頭狂捶地板。

屋里的老師同學(xué)全都震撼了。

謝瀾前面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男生回頭，低聲問︰“他?是你們數(shù)理A的吧？”

謝瀾看著拍拍屁股灰又沒事?人一樣咧著嘴走開的車子明，猶豫半天才嗯了聲。

“數(shù)理A真活潑啊?！毖坨R感慨道︰“真好啊，學(xué)習(xí)好又能玩。”

謝瀾︰“……嗯?！?/p>

其實他?不知道車子明是怎么了。

但他?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因為在車子明摔倒那一瞬間，隔壁忽然響起一陣整齊而狂野的笑聲。

語文老師嘆口氣，“隔壁數(shù)競的學(xué)生真能鬧，前排同學(xué)關(guān)下門?！?/p>

門關(guān)了，這個世界終于安靜下來。

老師把一沓印刷紙分給前排傳下去，說道︰“這個活動你們看看就行，今天我們繼續(xù)講論點和論據(jù)的組織結(jié)構(gòu)。這一部分我?們會投入大量時間，因為它不僅關(guān)乎作文，也關(guān)乎議論文閱讀甚至前面的社科文閱讀。我?們這是個語文考試基礎(chǔ)班啊，不是文學(xué)素養(yǎng)基礎(chǔ)班，目的就是把高考語文吃透，盡力在高考卷子上多拿分……”

資料傳到謝瀾手里，是一張《20XX年英中春季學(xué)期語文課余活動一覽》

下邊大致列了七八項，廣播朗誦、閱讀角、新概念作文培訓(xùn)、校園辯論賽、青苗詩社……

謝瀾捋著往后看，前面的眼鏡又回頭，小聲問，“哥們，你是不是四班那個語文十六分的？”

謝瀾︰“……”

他?面無表情從資料里抬起頭，“有事?嗎？”

“無意冒犯啊，我?上堂課就觀察過你了。我?就想跟你說，其實我?語文挺好，臺上這是我班主任，我?是她的課代表。你要是有跟不上的可以問我，咱們基礎(chǔ)補課班也爭取要在期中考上消滅不及格?！?/p>

謝瀾感激地說道︰“那我只能退出這個班，才算做貢獻了。”

“啊哈哈。”眼楮樂了幾聲，“大佬你還挺幽默，有句老話，知恥而后勇，好好看看這張單子，我?看好你。”

謝瀾沒在幽默，他?是很認真的在說。

估計這幫人都以為他十六分是沒怎么好好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謝瀾嘆了口氣，掃了一眼活動單，目光忽然被一段慷慨有力的文字吸引。

【只有簡單的WIN or LOSE，沒有復(fù)雜的分數(shù)判定，但我?們志不在WIN，重要的是在過程中體會到盡力的快樂！英華辯論賽向?所有同學(xué)開放，無論你的成績或班級，我?們這里只需要盡力人！盡力魂！只要肯盡力，一場辯論賽一定帶給你思維與文字素養(yǎng)的飛躍！】

說得真好，說進了謝瀾心坎里。

竇晟正沉醉在快遞的海洋里無法自拔，手機忽然又震動了一下。

他?手上全是快遞盒的灰和膠帶碎屑，本想把消息先放著，但琢磨一會還是點開了。

文藝復(fù)興︰你知道知恥而后勇嗎？

竇晟擦了擦手，回復(fù)︰感到羞恥就會接近勇敢了。怎么了？

文藝復(fù)興︰我?做了一個決定。

RJJSD︰愿聞其詳。

文藝復(fù)興︰我?要報名英中辯論賽。

RJJSD︰？？？？？

今天的語文課還算輕松，中午謝瀾簡單吃了個飯團，找到下午上生物的教?室，占了座位午休，順便把辯論賽的報名表填了。

這表很好填，除了姓名班級外，就只有一欄︰辯論賽目標。

謝瀾思考了一會后列了兩條。

1.希望語文能提高74分，達到90及格。

2.如果?做不到，盡力就好。

竇晟上午也是這么回復(fù)的︰你開心就好。謝瀾蓋上筆帽，舒了口氣。

前面那張桌坐了兩個玩手機的女生，謝瀾無意識瞟到手機界面是B站。

過一會，那兩個女生之?一回頭“不經(jīng)意”地看了他?一眼，沖他笑笑。

謝瀾一愣。

還沒緩過神，之?二也回頭，看了他?一眼，從兜里摸出一塊獨立包裝的巧克力，“小提琴家！請你吃糖?！?/p>

小提琴家？

謝瀾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一陣窒息。

他?不好拒絕，只能把糖揣進書桌堂，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后趴在桌上裝睡自閉。

昨天實在有點上頭，就不該露臉拉琴的。

他?又忍不住戳開B站，點進人間絕帥竇的首頁。

粉絲數(shù)︰112.4W，這一宿功夫又漲了兩萬。

這種事?件漲粉周期也就是十幾個小時，估計已經(jīng)到頭了，跟以前比差不多增加10W粉絲，是個不小的成績。

謝瀾想到這又覺得心情有點好，隨手點開竇晟上個月發(fā)的一個游戲測評，想給補個硬幣。

【你的硬幣余額不足哦！】

“……”

昨晚順著《大貓拐二貓的千層套路》，又摸到好幾個粉絲之?前給竇晟做的個人向?視頻，他?基本每看一個就投個幣，不知不覺就把本就微薄的硬幣積蓄耗空了。

謝瀾嘆口氣，正要收起手機，吃飯睡覺打豆豆的小群忽然震了起來。

-拿鐵 J@車厘子人呢？不是說下午出來打游戲嗎？

-鯡魚︰他?數(shù)學(xué)快下課時就著急走了，說家里有事?。

-拿鐵︰??？？

- RJJSD︰什么情況 H@車厘子

謝瀾也發(fā)了一個問號。

車子明一直沒回，等?到下午生物課快結(jié)束了，他?才終于出現(xiàn)。

-車厘子︰唉，我?爸住院了，我?才從醫(yī)院回來。我?奶奶還沒人管呢，我?現(xiàn)在回家。

謝瀾對著那段話沒太看懂，戳開和竇晟的小窗默默問了一句。

竇晟很快答復(fù)︰他?媽在外頭打工，家里就他爸和他?奶奶，他?奶奶是老年癡呆（Alzheimer's disease）

竟然是AD。

謝瀾心里一下子有點不是滋味，還沒顧上回，群里竇晟又說話了。

- RJJSD︰你爸什么情況？

-車厘子︰骨折，得動小手術(shù)，估計得在醫(yī)院里呆個一禮拜。他?進?貨時摔了，貨砸胳膊上了，唉。

- RJJSD︰那你照顧你奶奶？-車厘子︰嗯，我?現(xiàn)在就在她家呢，她今天一天沒看到我爸有點急了，又糊涂了。

-鯡魚︰我?們過去吧。

-拿鐵︰對，還能幫著做做飯。

-車厘子︰哎不用，我?叫外賣就行。

-鯡魚︰等?上學(xué)了你奶奶真得吃外賣，一周呢。等?我?們吧。

群里飛快就敲定了，竇晟小窗又亮起。

- RJJSD︰我?就在學(xué)校附近，等?你下課一起去？

謝瀾回了個好，又問︰你怎么在學(xué)校附近？

- RJJSD︰錄點素材。車子明家離學(xué)校不遠，羊腸巷穿過去隔一個小區(qū)，到南邊那條巷子就是。

-文藝復(fù)興︰好。

- RJJSD︰哦對，我?今天搞了搞造型，做好準備。

-文藝復(fù)興︰？？

謝瀾冷不丁想起今天早上那些絕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竇晟家樓梯間的衣服，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生物下課，不好的預(yù)感成真了。

剛出校門，謝瀾就看見遠處杵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個“熟悉”是對身高和比例的熟悉，那個人他不認識，絕對不認識。

破洞牛仔褲從大腿中間一直扯到膝蓋下邊，白T皺皺巴巴，前胸后背都有一塊塊臟灰，小臂上綁著一臺GoPro，腳踩滿鉚釘牛皮靴。

竇晟蓬松炸的黑發(fā)間有幾絲米金色的挑染，他?手持套著“逼神”手機殼的四代iphone，回頭朝謝瀾看過來。

“下課了啊?！?/p>

謝瀾看著他?耳朵尖那抹反光，一陣窒息。

路人紛紛側(cè)目，他?就停留在竇晟五米開外，猶豫半天沒張開嘴，低頭給竇晟發(fā)了個微信。

-文藝復(fù)興︰你有??？

- RJJSD︰叫我人間百變豆。

-文藝復(fù)興︰……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 RJJSD︰做視頻啊，B站新一輪投稿主題是人設(shè)，我?的企劃都做好了。

謝瀾一頓，忽然想起來在竇晟大白本子上看到過的選題——《和我?截然相反的人》

“……”倒也不必這么個截然相反法。

-文藝復(fù)興︰不要告訴我?你要一整天都穿這個。

- RJJSD︰是一周。

-文藝復(fù)興︰？？？

就尼瑪離譜啊。

竇晟把“逼神”鎖屏揣兜，朝謝瀾走過來，“五米之外發(fā)微信，有意思嗎？”

謝瀾差點喊你不要過來！

但他?忍了，一是因為大聲喊只會招惹更多路人把他?們視為同類，二是因為，湊近了其實沒遠看那么可怕。

竇晟身高比例優(yōu)秀，長得也好，顏值沖淡了這套打扮的降智氣息，尤其是耳朵上那枚疑似粘上去的耳釘，離近了看竟然覺得還不錯。

竇晟走到他身邊，抬手勾過謝瀾的肩膀，胳膊一搭。

謝瀾有點兒僵，“干什么你？”

竇晟像只大貓一樣，整條胳膊都癱在他肩上，“從今天起，我?會在設(shè)定上發(fā)生一些變化?！?/p>

謝瀾用余光偷偷瞟著周圍路人的眼神，“具體呢？”

“具體包括︰頹廢的失足少年。差等生。流里流氣的校園小痞子?！?/p>

謝瀾頓頓，“流里流氣我?大概懂了點，失足少年是什么意思？”

他?一邊問著，眼神不自覺地往下瞥。

“失足少年就是不良少年，一般有過違法犯罪行為，但聲明下，我?要扮演的這個沒有違法犯罪行為，類似失足邊緣少年吧?！备]晟說著，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瞅，有些好笑道︰“別看我?的腳，失足少年不能字面解釋！”

謝瀾收回視線，略帶遺憾地哦了聲。

去車子明家的一路，竇?失足少年?晟賺足了視線，一切良民都繞著他?走。謝瀾跟在他身后一，臉色冷漠至極，仿佛人物初始化時表情包系統(tǒng)加載失敗。

良民繞行也就算了，最?讓謝瀾無語的是，穿過羊腸巷，還有路過的學(xué)生混子上來認親。

英中附近有個十七中，據(jù)說很亂，十個學(xué)生里至少兩個混過。車子明上次說羊腸巷里高頻遇到的小混混基本都是十七中的，如果?以打架進行連連看，他?能直接把十七中清了。

那個紅毛穿燈籠褲的男生把竇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去四中攻校，你知道不？”

謝瀾一呆。

攻什么？？

竇晟沉默片刻，“好像知道。”

“那趕緊的啊，等?你了?！奔t毛掏出手機往另一個方向小跑去，“我?再去碼幾個人?！?/p>

竇晟嗯一聲， “好的，我?等?等?就來。”

紅毛又回過頭往謝瀾身上一指，“別帶他?啊，一看就不頂用。”

謝瀾︰“？”

說誰不頂用？

竇晟在旁邊樂出了聲，被謝瀾瞪了一眼，樂得更歡了，還咳嗽兩聲。

“到底怎么想的??？”謝瀾嘆氣，“視頻還能這么拍？”

“當然能，拍反人設(shè)才好玩呢?！备]晟摘下GoPro做調(diào)整，“讓大家跟我?體?驗一下，像我這種穿著打扮不良、考試成績不良、性格脾氣不良的良民，日常會獲得什么反饋?！?/p>

謝瀾面無表情，“可能會獲得身邊朋友的毒打?！?/p>

竇晟笑笑，“那也是一種反饋?！?/p>

他?說著繼續(xù)往前走，估計是怕謝瀾實在尷尬，這一路他都刻意走在謝瀾前面一兩米，保持了點距離。

謝瀾在背后看著他?，其實竇晟的顏值擺在那，外表很難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家伙淪為同類，真正讓他?和“失足少年”角色融為一體?的主要還是氣質(zhì)。

竇晟好像有點演員天賦，從今天一見面起，他?身上就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淡淡的消沉。

他?也沒垮著臉，也沒表現(xiàn)暴躁或陰郁，甚至還笑呵呵，但就是有種漠然感，好像對什么都滿不在乎，一走一過敷衍著笑笑就完了。

車子明家在南邊的另一條老巷里。那條巷子很深很長，彎彎繞繞，走進去就會無法避免地從無數(shù)人家門口經(jīng)過，路很窄，有人在門口洗頭，謝瀾伸伸手就能幫他?一把。

“這片都是老平房了，其實和望江巷外是一個道理?！备]晟低聲解釋道︰“看著是窮點，但估計過兩年會拆，拆了就搬進樓房，看他?們一個個多樂呵啊?！?/p>

確實是，窮而不困，巷子里來來往往的還很熱鬧。

走到里面的平房，遠遠地就聽到車子明的聲音。

“唉奶奶，你進?來吧，別在門口等了，我?爸今晚不回來……”

一個穿著藏藍色印碎花小襖，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婆站在家門口，往謝瀾和竇晟來的那個方向望著。

她嘴里念念叨叨︰“要回來的，要回來的，讓車俊上家門口的大學(xué)就是要讓他回來吃飯的?！?/p>

車子明無奈，“我?爸都有我?了，我?都快上大學(xué)了……”

“你是誰？”老太太回頭看向?門里，語氣突然冷漠，“我?認識你嗎？”

車子明絕望道︰“我?是車俊的兒子?！?/p>

他?說著從里面探出頭來，手里拿著個搪瓷盆，搪瓷盆里正在攪和餃子餡。

聽到腳步聲，車子明扭過頭看見二人。他?的視線直接越過竇晟，抬手跟謝瀾打了個招呼，“瀾啊，你來了，豆子呢？”

竇晟腳步停頓。

謝瀾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默默往旁邊指了下。

車子明表情一呆，緩緩、緩緩把眼神挪到竇晟臉上，呆滯。

“哎呀！我?滴俊回來啦！”車子明奶奶不知從哪掏出一條手絹，啪地一甩拍在自己腿上，“我?滴俊呀！上學(xué)辛苦啦，今天有沒有分配工作呀？ ”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抱住了竇晟的胳膊。

謝瀾懵了，竇晟顯然也僵了一會，而后才啊了聲。

“有……有分配，那個……去四中做攻校大隊隊長?！?/p>

謝瀾︰“？？”

車子明︰“？？”

“大隊長可好哇，組織上就需要你們這種人才！真給媽媽長臉??！”老太太又一拍大腿，突然回頭看見車子明，一把扯著他?胳膊把他?扯了過來。

車子明本能抗拒︰“我?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