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教室兵荒馬‘亂’，哀遍野。

在即將迎來周末的大好日子，語文課代表突然跑來傳旨——老秦決定占用早自習(xí)做個小測試，十五分鐘，五十道詩詞填空，速戰(zhàn)速決。

車子翻書的手抖成了篩子，“赤壁賦赤壁賦！中間那段沒背來！”

王茍在一旁輕輕嘆息，“勸您啊，算了吧，別難自己?！?/p>

“那不行！”車子當(dāng)場急眼，“放么屁呢，還可以搶救一！”

“那，也行吧?！蓖跗堈f，“不自棄啊您。”

“別再捧了！”車子翻到了，怒吼︰“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

謝瀾頭皮發(fā)緊。

《赤壁賦》是他開學(xué)到現(xiàn)在唯二自學(xué)過的古文，另一篇是《將進酒》。《將進酒》就挺難的，《赤壁賦》簡直是獄級別。

竇晟轉(zhuǎn)著筆瞅謝瀾，“這句必考，其聲嗚嗚然，后面的你會嗎？”

謝瀾意識眼楮向上看著天花板，開始回憶。

“其聲嗚嗚然……如……雷貫耳，如芒在背，如……”

“如遭雷劈。”竇晟長嘆一聲，把語文書壓在他手上，“別如了，再看看，再看看?！?/p>

謝瀾痛苦翻書，竇晟在一旁順口往背。

“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p>

這段排比有著天然的頓挫，加之竇晟低沉的聲音不疾不徐，聽著莫名有療愈。

謝瀾忍不住慨，“漢語真好聽?！?/p>

“好聽你就多學(xué)點?！备]晟手上的鉛筆探過來，在怨、慕、裊三個字上畫了圈，“仔細看看字形，寫錯字可太冤了。”

他說話時手背蹭過謝瀾的手背，蹭過去后又回來貼了貼，嘟囔道︰“前天吃的‘藥’，怎么今天手還冰涼呢，一片退燒‘藥’也太猛了?！?/p>

提這個謝瀾就來，“次不要用寵物喂‘藥’器來喂?！?/p>

“誰讓你睡著了?！备]晟咂咂嘴，“還挺挑?！?/p>

十五分鐘五十道詩詞填空，精英貓頭鷹們都覺得有點緊。

謝瀾倒還好，反正古文他剛自學(xué)篇，一共出現(xiàn)八道題，把那些挑著寫了就完事。

唯一遺憾是竇晟劃的重點沒考，謝瀾對著光禿禿的卷子糾結(jié)半天，而后還是把其聲嗚嗚然那段拆成句，寫在卷子面的空白處。

沒有會的題，創(chuàng)造會的題也要答。希望老秦能給點情分，讓他這卷子突破10。

新學(xué)期伊始，學(xué)校里各考試和活動都‘操’持來了。除了即將到來的全市數(shù)學(xué)分級測、每周頻繁穿‘插’的大小考，矚目的就是高二籃球賽。

體育課前，體育委員溫子森站在講臺上說，“籃球賽是咱們第二次也是后一次參加，高三可就沒啦。賽制跟去年一樣，正式比賽五月開打，體育老師決定，從今天，每周節(jié)課，分別跟一上課的十二班、六班打一場熱身賽。有意見嗎？”

教室里一片歡騰。

溫子森低頭在名單上劃了幾筆，“但有個問題啊，咱班隊員都分去隔壁了，替補一個不剩，首發(fā)五缺三，也是醉了……還有誰愿意報名??？”

董水晶回頭趴在文藝委員劉一璇桌上，“今年啦啦隊服還能自己訂嗎？”

“看你們?！眲⒁昏π?，“大家要是愿意掏腰包，咱就自己訂唄?！?/p>

“想自己訂，豆子前天跟提過這學(xué)期要錄幾個班級群像視頻，想讓咱班生穿好看點?！倍б荒樒诖?，“l(fā)o裙會不會太夸張？”

劉一璇瞟一眼后，偷偷掏出pad，“也不一定，今年夏天預(yù)售好幾套日常掛的lo裙，無盡夏那套就很合適……”

日常在墻上的于扉忽然支棱來了，舉手說，“湊一個吧?！?/p>

“太好了?！睖刈由⒖痰皖^記。

而后教室里陷入了片刻安靜。

“五缺二。”溫子森推推眼鏡，“新來的二位男士，謝瀾，王茍，能上場嗎？”

王茍手捏咕著一根筆，“讓上就上，能打，但能不能跟你們城里娃比，不好說。”

“能打就行?！睖刈由⒖痰皖^抄名字，生怕他反悔，“那就缺一個了，各位支棱來啊，隨便來一個就行?！?/p>

四班剩的三十人本來就多男少，男的只有十二個，這會兒徹底沒人吭了。

隱隱約約，謝瀾覺有人在回頭往這邊瞟。

不是瞟他，是瞟他旁邊那位。

貓頭鷹們欲言又止，集體發(fā)動技能——盯之祈求。

氛膠著了一會，一直埋頭在一個大白本子上寫東西的竇晟放筆，“行吧，那上?！?/p>

“哦?。?！”班里歡騰了來。

謝瀾有點驚訝，意識看向竇晟的手。

“也年沒碰球了?！备]晟笑笑，“隨便留個位置給吧，湊湊數(shù)，不保證拿名次。”

溫子森喜笑顏開，“妥妥妥，這就把名單交上去。哦對了，體育課不允許留屋自習(xí)，各位趕緊走。”

竇晟把筆帽一蓋，大白本子扣了過去。

翻過去前，謝瀾瞟見本上寫的是分鏡企劃，左上角標(biāo)題《和截然相反的人》。

全班人都往外走，謝瀾跟在車子和王茍后邊，偷偷掏手機戳了粉‘色’小電視。

新一期投稿活動主題——#人設(shè)

“唉說?！贝饔釉谇斑吀]晟路過，“你真要上?。俊?/p>

竇晟無所謂道︰“反正湊個數(shù)?！?/p>

車子回頭壓低聲問︰“你那球都年沒打了，還能參賽嗎？”

“說的好像年前打的那球就適合參賽一樣。”竇晟漫不經(jīng)心一撇嘴，“技術(shù)生疏反而克制，大家都安全?！?/p>

謝瀾一愣，“么意思？”

“沒么?！备]晟握著他的肩膀把他扳了過去，“走路看路?！?/p>

熱身賽，體育老師吹哨，場就在主教和食堂中間的小‘操’場。

十二班是理科后一個班，個班畫風(fēng)就不太一樣。四班貓頭鷹們?nèi)驹趫鲞呌^戰(zhàn)，非常配合，而十二班除了打球的幾個之外，基本沒人來。

但十二班上場的隊員一看就不好惹，中鋒目測一米九，體重和身高持平，小前鋒和大前鋒都是渾身肌肉的主，還有一個在場上走來走去的，頭發(fā)染著綹雜‘毛’，嘴里還叼著根草。

謝瀾看了一會有些‘迷’‘惑’，偏過頭低聲問竇晟，“他么叼草？”

“可能是煙癮犯了?！备]晟瞟了那人一眼又淡漠挪開視線，“也可能是某行障礙，或者異食癖。反正高中年，每次見到他都在吃草?！?/p>

車子過來說，“十二班還少一個啊?！?/p>

“應(yīng)該快齊了?！睖刈由教帍埻?，“剛看草哥發(fā)短信喊人了?！?/p>

草哥……

還真是簡生動的外號。

話音剛落，場邊就多了個人。

陳舸剛把頭發(fā)剃了個板寸，短得能‘露’出頭皮，左邊眼角多了一道厘米長的血痂，眼神中帶著一沉默鷹隼般的孤冷，杵在場邊跟草哥低聲交涉。

體育老師吹哨，“賽前后一分鐘！雙方隊員盡快上場！”

“幫錄一素材。”竇晟把gopro塞給謝瀾，“會用么？”

謝瀾嗯一聲，“你想要么鏡頭？”

“反正這才是第一場練習(xí)賽，錄到么是么，到時候看看能不能剪一條線出來?！备]晟笑笑，“不難你，就隨便錄吧，確保鏡頭里有人就行?！?/p>

“……”

要求還真是挺低的。

“知道了?！敝x瀾冷臉開機，“打你的吧?！?/p>

于扉低聲對竇晟道︰“陳舸在。”

“在就在唄?！备]晟瞟陳舸一眼，“正常打，你還要讓著他是怎么著？”

于扉頓了頓，有些心煩甩甩手腕，“沒那意思，就隨口一說?！?/p>

哨一吹就開打，竇晟是四班隊里個子高的，但他不愿意去開球。對面一米九中鋒杵在那，四班人對視一眼，后竟然是勉強過一米八的王茍上去了。

裁判吹哨拋球，結(jié)按理說不應(yīng)該有任何懸念，但王茍一剎那爆發(fā)出了驚人的彈跳力，他比十二班中鋒早半秒跳，豹子一樣竄來胳膊往后一勾就把球勾走了。

十二班中鋒掏了個空，球已經(jīng)傳回四班后場。

竇晟拿了球，隨便運了，傳給于扉，于扉迅速跑動，邊前鋒他護航，竇晟幾個轉(zhuǎn)身閃過纏著他的球員，到三分線外剛好停步，于扉假動作晃過防守，將球送出，竇晟背手接球直接三分線外跳——

籃球沖刷籃網(wǎng)的聲音被風(fēng)帶得有點遠。

場安靜了一會，而后四班貓頭鷹們一陣喝彩。

“還挺默契的?！贝饔铀闪丝冢S意抬胳膊搭在謝瀾肩膀上，“豆子狀態(tài)也不錯。”

謝瀾瞟他一眼，默默往旁邊閃了一步。

戴佑胳膊肘猝不及防就一空。

“干嘛??？”他樂了，“不是好兄弟嗎？”

謝瀾一臉莫名其妙，“好兄弟也不用這樣吧。”

戴佑只好隨手扯了車子過來當(dāng)墊胳膊的人形柱子，又分析場上局勢道︰“王茍挺強，彈跳一絕，速度夠，反應(yīng)也快，就投籃有點不準(zhǔn)?！?/p>

車子傻樂，“狗子畢竟農(nóng)村娃出身，比咱城里的老弱病殘強不知道多少倍?！?/p>

戴佑瞟他，“老弱病殘指你自己啊，別帶上別人?！?/p>

車子︰“……”

謝瀾沒搭話，鏡頭追隨著場上的活動。

竇晟沒提前跟他說要錄素材，他也沒做么準(zhǔn)備，只能完全按手來。

他的直覺是，友誼賽觀眾少、場子不夠熱，多在正式視頻里放幾幀做串場。所以用定點幀拍出故事比較重要，可以像有些籃球漫畫里那樣，以球視覺支點，去捕捉人的動態(tài)。比如球被斷，錄剎那間人身影交錯；運球跑，用快速運鏡場景失焦來處理；投籃時就切全場隊員側(cè)目的遠景，然后定格籃球入網(wǎng)沖刷的瞬間。

竇晟又拿個2分后，謝瀾把鏡頭從場上收回，朝拍著自己腳的水泥面，在心里數(shù)著拍子推拉鏡頭，去模擬球擊打面的韻律。

場上竇晟不經(jīng)意一回頭，就看見謝瀾小朋友正在專心致志拍自己的腳。

上左右、遠近高低各鏡頭倒騰著拍，好像還有某節(jié)拍，一個gopro都不一定夠他玩的。

“……”

竇晟不由得停跑動的步伐，‘露’出‘迷’‘惑’的表情。

“動?。　?/p>

于扉一個球摟過來差點空了，只好又自己搶回去，暴躁怒吼︰“發(fā)尼瑪呆呢！”

謝瀾聽聲抬頭，發(fā)現(xiàn)竇晟拉垮了一次隊友精心組織的進攻，不由得嘆。

“他好像沒有于扉和王茍他們積極?！?/p>

車子挑眉，“誰??？”

“竇晟?！?/p>

車子皺眉嘖了聲，“剛才之前都是很好的，就剛才那一子好像溜號了，往咱們這邊看，是不是今天穿這個紫‘色’的衛(wèi)衣太帥太搶眼了？”

謝瀾瞟了一眼所謂太帥太搶眼的紫‘色’衛(wèi)衣，默默選擇了閉嘴。

四班另外四名隊員都在瘋狂跑動，第一次一上場可著勁磨合。但竇晟不是，他一直懶洋洋的，即使快跑來也顯得有些敷衍，接到球就那么隨手一拋，只不過命中率還可以，差不多六進五吧。

就好像，人家是熱血高中職籃。

他是老大爺放風(fēng)箏，心情好才扯扯線。

戴佑唉一聲，“你不懂，他能這個狀態(tài)是好?！?/p>

“么意思？”謝瀾收鏡頭問︰“他以前打的到底是么球？”

戴佑沒吭聲，車子猶豫了，“不算野球也不算假球。反正就是，打球如打架，純發(fā)泄那?！?/p>

謝瀾一怔。

他差不多能白，在英國也見過學(xué)校里類似的1v1、2v2，說是打球，其實是打人。沒有任何規(guī)矩限制，方擼袖子就干，了進球隨便沖撞，一場來要么一方倒在上喪失行動能力，要么敗俱傷。

“那都是初中的事了，啊?！避囎涌粗鴪錾嫌稳杏杏嗟母]晟嘖一聲，“都是咱豆子觸底反彈前的事，現(xiàn)在就一茶余飯后的談資。要么怎么說自古英雄出少年呢，別人都不服，就豆子行，哎呀，以后要是能有個這樣的兒子……”

戴佑一巴掌抽他后背上，“說么呢！”

“就說說還不行么！煩你們了，總打?！避囎影押蟀虢卦捦塘嘶厝?，一臉無語。

前半場四班得力，十二班的人有點欠磨合，到了后半場才追上來。

平心而論，十二班實力不弱，尤其陳舸看來一臉不情愿被強拉來，但打球水平是在的，從竇晟手底盜走三四個球，主動組織的幾次進攻基本都成了。

劉一璇在旁邊小聲慨，“四班雙杰竟然是球場上相見了。”

董水晶站在她旁邊，視線一直盯著陳舸，整場球看來一句話沒說。

快終場吹哨，車子才對她道︰“班長，要不你看看呢？”

“看你？”董水晶一愣，從場上收回視線，“看你干么？”

車子二話不說擼袖子，秀了一發(fā)肱二頭肌，“大嗎？！”

“有病啊你！”董水晶被暴怒沖走悲傷，一通連環(huán)掌朝他的大肱二頭肌猛抽，“滾！是不是沒打過你！”

車子一邊嘶嘶嗷嗷叫一邊樂，場上竇晟蓋陳舸后一投，運球過場灌籃進網(wǎng)。

陳舸沒追，他往場這邊看過來，視線淡淡掃過打鬧在一的董水晶和車子。

而后他活動了脖子，回頭沖草哥道︰“還你了。”

草哥不知從哪又‘摸’出根草叼上，“整個球賽期，一場不能落。少一場，那事就不算完?！?/p>

“隨便吧。”

“陳舸好像在十二班過得有點艱難。”車子躲過董水晶的貓貓拳攻擊，湊過來小小聲說，“十二班那幾個，就是欺負(fù)過狗子的，天天在外邊拉幫結(jié)派，陳舸應(yīng)該是和他們有過節(jié)?！?/p>

戴佑沉嘆一聲，“怎么辦啊，要怎么幫他啊?！?/p>

“不幫。”竇晟從場上來了，隨手從謝瀾手里拿過gopro，邊翻素材邊冷淡道︰“讓他一個人消停點呆著，管他干么？”

戴佑給他拿了瓶水，竇晟仰頭灌水，余光還往瞟著相機。

過一會，上游動的喉結(jié)忽然一頓。

他緩緩放水瓶，把鏡頭拿近，倒退一段又重新看過。

“竟然有統(tǒng)一的敘事角度？是球？”他有點意外扭頭看著謝瀾，“學(xué)過？專業(yè)的？”

謝瀾覺自己冷冷酷酷，“沒，隨便錄的?！?/p>

“隨便錄，能錄成這樣？”竇晟皺眉，又看看那個模擬籃球擊的片段，“場上還以你拍自己腳呢?！?/p>

謝瀾︰“……”

得是么樣的智力障礙才能干出這事啊。

車子忽然在前邊得意樂出聲，“豆子落被坑的后遺癥了，以前他讓幫忙錄素材，一激動就拍了小時自己的鞋?！?/p>

謝瀾︰“……哦?！?/p>

原來是你啊。

體育課看比賽看得挺開心，回到教室就開始頭痛，頭痛欲裂的那疼法。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xué)回家，謝瀾人都快要涼了。他一腳重一腳輕踩著臺階上樓，頭昏沉得隨時能栽倒，手腳都發(fā)軟。

長這么大也沒少冒，唯獨這次難受的過分，除了身體不舒服外，心里也有股說不出的難受勁。

有點空落落的。

謝瀾不好意思說自己一個大小伙個冒都會想媽媽，于是只是灌了杯熱水，坐在床上刷著b站。

b站這一期的直播活動今晚截止，人榜和打賞榜前16名能拿個月的推廣流量，現(xiàn)在竇晟在人榜的18位，打賞榜的25。

“你看這干嘛？”竇晟把之前的‘藥’又給他拿了粒過來，“又不沖這個榜?！?/p>

謝瀾聞言蹙眉，“么不沖？”

竇晟淡淡道︰“人榜看著跟16只差名，但們這非直播類up主，每次開播的觀眾量都那樣，沒么大事件就很難沖上去。打賞榜就更算了，粉絲開個艦長198，開個提督1998，何必呢，一直壓著不讓他們沖。”

謝瀾哦了聲，仰頭把‘藥’吃了。

竇晟又說，“今晚播游戲，你要是頭疼就先睡一覺，來再看要不要入鏡，別勉強?！?/p>

“嗯?！?/p>

這個冒‘藥’非常困勁。

謝瀾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昏沉的夜‘色’，借著困意輕輕摩挲著枕頭底的梧桐葉。

驅(qū)散噩夢純屬竇晟扯淡，他之所以留這片葉子，或許只是因有熟悉。

梧桐是帶著孤獨質(zhì)的植物，但媽媽說過它也會開花，四到六月，葉片間會長出柔嫩婀娜的花瓣，那時它就不再那么孤獨。

謝瀾把葉子墊在枕頭底，翻個身睡了過去。

這一覺昏昏沉沉，夢里有人在追他，他看不見那個人的臉，初覺得是謝景，后來又發(fā)現(xiàn)不是，他只是一路被追一路跑，在夢中累的直嘆。

“臥槽！”那人忽然罵了一句。

夢中奔跑的謝瀾一子從夢里出戲了。

——他是在倫敦的街頭跑，么追他的人會用中文罵人。

坐身時前胸后背全都是汗，被窩里熱得捂不住，腦袋里又變回‘藥’效發(fā)作初期那半清半混沌的狀態(tài)。

外頭已經(jīng)徹底天黑了，床頭柜上有一杯溫水。

謝瀾正要倒接著睡，忽然聽到隔壁又“臥槽”了一聲。

而后是一聲很飄渺的“啊——”，很用力，但是一努力壓抑著的用力，可能不太想弄出大的聲響。

但四只小貓不配合，嗷嗚嗷嗚跟著叫了來。

謝瀾看了眼手機，22:28，估計竇晟在直播呢。

于是他喝了口水，走出自己房間，往隔壁瞄了眼。

虛掩著，一推就開。房間里一片漆黑，四只貓臥在竇晟床上，眼楮在黑暗中眨巴眨巴一亮一亮。

屋里唯一的光源是電腦，竇晟坐在電腦前，桌上塊巨大的曲面屏，左邊是黑暗陰森的游戲界面，右邊是直播間，謝瀾剛推進去，左邊屏突然一跳，隔著耳機，謝瀾都聽到了扭斷人頸椎骨的清脆的嚓聲——

一個白‘色’身影突然從遠處瞬移到鏡頭近處，沖屏幕前的竇晟咧嘴一笑。

“啊?。?！”

竇晟一把砸了鼠標(biāo)，無法遏制鬼叫一聲后咬住嘴唇憋了回去，攥拳狂捶空。

鼠標(biāo)掉在上，莫名又點擊了一，那個鬼又往前閃了一厘米，眼角流道血。

竇晟瞬間把耳機也摘了，身道︰“受不了了，今天的直播就到……”

他一回頭，對上捧著杯子的謝瀾。

“啊——?。?！啊啊啊?。　?/p>

彈幕瞬間暴漲。

-震爹了

-‘操’，剛才彈幕都警告過好像看見你屋開了。

-“膽小如豆”的活體解釋

-好想知道你看到了么……

-這的不是還在屏幕里嗎？豆子看到的是誰？

-別嚇?。?/p>

謝瀾伸手，食指輕輕戳了墻上的開關(guān)。

啪嗒。

燈亮。

“你干么呢？”謝瀾淡定舉杯子喝了口溫水，“大吼大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瞳孔震的竇晟愣了很久才穩(wěn)住。

他穿著一身‘毛’茸茸的睡衣，耳機還掛在脖子上，有些懵看著謝瀾。

許久，絕望道︰“說多少遍了，你怎么走路沒聲?。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