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都沒想:“你們在省會上大學(xué),恰巧租到了隔壁,又是老鄉(xiāng),您就近水樓臺先得月了。這故事我都聽了八百遍了?!?
老爸神秘一笑:“你看看,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吧?!?
我故作納悶:“哎呦,還有內(nèi)情?”
老爸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說道:“我告訴你我和你媽是怎么認識的啊。
那是一個深秋的傍晚,我正在房間里炒菜呢,有人敲門。我放下鏟子,過去一開門,你猜是誰?”
我想都沒想,直接說:“我媽?!?
“就是你媽。你媽來干嘛的呀,借鹽的。我正好多了一袋,就給她拿去了。
你說巧不巧,你媽肚子咕嚕嚕一陣響。我們倆面對面,都挺尷尬的,我當(dāng)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問了句,要不在這兒吃點?沒想到你媽還真就進來了。”
說到這里,老爸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他笑得很開心,又帶了些許的年輕時的青澀,仿佛又回到了與媽媽初遇的那個黃昏。
“然后呢?”我忍不住問道。
“然后,你媽就開始時不時的來我家里蹭飯了,我們倆又是同鄉(xiāng),一來二去就處上對象了?!崩习謽返亩己喜粩n嘴了。
“沒想到啊,你們兩個年輕時還有這么一段羅曼蒂克的經(jīng)歷呀。我還以為是老爸你死皮賴懶得追我媽屁股后面不放,死纏爛打才追上我媽的呢?!蔽腋械接行┮馔?。
“確實有,但不是我。當(dāng)年追你媽的人可不少,死皮賴臉的學(xué)長學(xué)弟多了去了。我跟你說實話,如果不是我做飯好吃,壓根就沒戲?!闭f到這里,老爸突然想了起來,說道:“對了,還記得有人往我們家扔的那些照片不,照片上那男的就是你媽的學(xué)長,當(dāng)時就是追你媽追的最兇的那個?!?
這我早就聽媽媽說過了,倒是不意外。
我疑惑的問道:“怎么以前從來沒聽你們說過呀,這該不會是您編的吧?”
最新找回“我瞎編?我瞎編什么呀。是你媽覺著丟人,不讓我跟你們提。”
“哦~!”我恍然道:“原來這樣的啊。那……您做飯這么好吃,怎么現(xiàn)在都改成我媽做飯了?”
老爸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懶了唄。這個男人一結(jié)婚呀,都懶?!?
得知媽媽有了下落,心情好了,胃口也好多了,跟老爸邊吃邊聊,不知不覺竟然過了一個小時。真的很久很久沒跟老爸這么愉快的談過話了。
眼看飯菜快要見底,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猶豫了好久,開口問道:“爸,有件事兒,我想問問您,您別生氣啊?!?
老爸嘆了口氣,點上支煙,說道:“是安諾的事吧?”
我低著頭,小聲問道:“安諾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她真是我妹呀?”
沉寂良久,老爸長長的嘆了口氣,說:“我……真的不是故意對不起你媽的。
我跟安諾她媽是同事,當(dāng)時她媽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單位安排我們倆出差。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怎么了,喝多了,然后就……就……就那什么了,你懂。事后我覺著特別的對不起你媽,就跟你媽坦白了?!?
“啊?您跟我媽坦白了?那我媽能饒了你?。俊边@倒讓我有些意外。
“你媽當(dāng)時剛懷上北北。她肯定不饒我啊,就鬧唄,還帶著你回娘家住了一段時間,你不記得了?”老爸問了一句,隨后自己解答:“哦,你肯定不記得了,那時候你剛一歲多?!?
“后來呢?”
“后來,就和好了唄?!?
我這時才想明白,難怪那天安諾找上門的時候,媽媽壓根不聽老爸的解釋,甚至一點也沒有懷疑過安諾的真實性,原來媽媽早就知道老爸出過軌呀。
不對呀。
我又問:“那您當(dāng)年都后悔了,為什么不把孩子給打了呀。”
“那誰知道呀。安諾她媽回去就結(jié)婚了,結(jié)婚沒多久就懷了孩子了,當(dāng)時我們誰也不知道那是我……你的妹妹。”說到這里,老爸長嘆一口氣:“我跟你一個孩子說這些干嘛呀?!?
我貧嘴笑道:“以史為鑒唄,省著將來我再犯同樣的錯誤?!闭f完我就后悔了,我不僅背叛了依依,還上了自己的親妹妹和親媽,這要是讓老爸知道了,剁了我都是輕的。
老板連抽兩根煙,掐滅之后,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兒子,咱爺兒倆虧欠你媽的太多了?!?
我忙點頭。
“你一定要爭氣,知道沒?”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考一個好成績。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蔽移疵攸c頭,咬牙說道:“我一定不會讓我媽失望的?!?
老爸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著說:“行了,你趕緊回屋學(xué)習(xí)去吧。我來收拾?!?
不知為何,鼻子酸酸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我咬著牙說:“我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惹您跟我媽生氣了?!?
老爸摸了摸我的頭頂,柔聲說:“行了行了,別總哭鼻子了,趕緊進屋學(xué)習(xí)去吧。不管犯了多大的錯,等你媽回來了,認個錯、道個歉,這事兒就過去了。
哪兒又當(dāng)媽的記恨兒子一輩子?!?
我越聽越傷心,咬著嘴唇,用力點了點頭。除了感覺對不起媽媽之外,我對老爸同樣充滿了愧疚之情,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對老爸說:“對不起,爸,我錯了?!?
老爸笑呵呵地說:“行了行了,改了就行,改了就行。趕緊回屋學(xué)習(xí)去吧?!?
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待到心情平靜之后,翻開書本,心中暗暗發(fā)誓,我一定要考出一個好成績來,絕不能讓媽媽再失望了。
距離期末開始沒多久了,我開始拼了命的復(fù)習(xí),想要把前些日子丟掉的功課,全都補上。
匆匆數(shù)日而過,距期末考試還有兩天。
放學(xué)后我拿著英語筆記,一邊背單詞一邊往家里走。路過龍河橋時,忽然見到橋欄外坐著一個女孩,身影有些熟悉,仔細一瞧,竟然是安諾。
她在這里干什么?
雖然沒心思招惹她,但穿過龍河橋是最快的回家路徑,要是繞路的話,就要多走好長時間了,我現(xiàn)在是沒有這個多余的時間的。
猶豫了一下,低著頭打算從她身后路過,盡量不要驚動她,但靠近她時,還是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只見小魔女坐在圍欄外的大橋邊緣上,低著頭,手里不知道在把玩著什么。
本來是打算默不作聲的從她身后經(jīng)過的,走進時才聽到,她在輕聲的哼著《隱形的翅膀》,兩只小腳絆在一起,蕩啊蕩的,那天真秀氣的孩子模樣,十分的可愛。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帶我飛,飛過絕望。
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我看見,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帶我飛,給我希望。
……”
嗓音清澈透明,青澀稚嫩之中帶著一絲滄桑感;歌聲空靈憂傷,卻又給人一種無所畏懼,埋頭向前的勇氣。
真沒想到,那個古靈精怪的小魔女,唱歌竟然這么好聽。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站在她的身后,靜靜地傾聽著。
唱到一半,安諾突然站了起來,筆直地站在護欄外,依然低著頭,手里把玩著什么,身子卻有前傾之勢。我以為她要跳河,顧不得多想,趕忙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使勁將她往回拉。
安諾明顯是被嚇了一跳,楞楞的轉(zhuǎn)過頭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角有一大片淤青,嘴角也破了一個口子,顯然是剛剛被人打過。
“你……你的臉……怎么回事?”
“原來是哥哥呀?!卑仓Z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沒什么,我自己摔倒的?!?
“胡扯,怎么可能是摔的,明明是打的?!蔽覇柕溃骸笆遣皇悄莻€大塊頭打的?”
“你在關(guān)心我嗎?”她又露出了小惡魔一樣的笑容:“是不是心疼了?”
“我……我在關(guān)心妹妹?!?
“謝謝你的關(guān)心,我沒事。”
“那你坐在這里干什么?”
“唱歌呀?!卑仓Z若無其事的說道,并抬手將一枚折好的千紙鶴遞到了我的面前,笑著說:“送給你。”
我猶豫了一下,一只手死死地拽著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接過千紙鶴,對她說:“你先過來。”
“那你抱我過去。”安諾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我,并張開手臂,擺出求抱的姿勢。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用力將她從橋欄那邊托抱了過來。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問道。
“沒事呀?!?
“那你為什么不回家?呆在這里干什么?”
“回哪個家?”安諾笑嘻嘻的望著我。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沉寂片刻,輕聲問道:“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
“你……想吃什么?”
“你請客嗎?”
“廢話?!?
“那……”安諾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笑著說:“那就吃德克士吧?!?
我不由得心中苦笑,再怎么鬧騰,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走吧,正好這附近就有一家。”
安諾跟在我的身旁,笑著說:“我今天這個樣子,不能幫你服務(wù)了呀?!币贿呎f,一邊手握了個圈兒,做著上下擼動的姿勢。
我都被她給氣樂了,哭笑不得說:“你能不能別開玩笑了,你是我妹,是我親妹?!?
“親妹妹就不能這樣了嗎?”她干脆左手握了個環(huán)兒,右手食指鉆進去,做抽插狀。
我簡直無語了,用力將她的雙手按了下來。
到了德克士,小丫頭也是不客氣,一口氣點了一大堆,然后在角落里找了個沒人的座位坐了下來,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她的吃相有點太不淑女了,再加上臉上帶傷的樣子,活像是從人販子手里剛逃出來的一樣,實在惹人注意。
我不是很餓的,吃了兩口漢堡,忍不住問道:“你還沒說呢,到底是誰打你的???是那個大塊頭嗎?”
安諾一邊咀嚼一邊風(fēng)輕云淡的說:“不是,是我奶奶和我大伯?!?
“他們?yōu)槭裁创蚰???
安諾吞咽下去,抹了抹嘴,看著我說:“他們說我媽害死了我爸?!?
“嗯?”我一愣:“什么意思?”
“那年我爸跟我媽兩個人一起去登山,我爸從山上滾了下來,摔死了?!卑仓Z語氣平淡的訴說著,臨了不忘加上句:“嗯……死的是那個爸爸?!?
我想安慰她,又覺著不妥,只能繼續(xù)追問:“后來呢?”
“后來,奶奶和大伯就說是我媽把我爸推下去的,說我媽是殺人兇手。不過沒有證據(jù),警察也說是意外?!?
“再后來呢?”
“再后來,奶奶就把我媽和我從家里趕了出去,我媽帶著我回娘家,我姥姥不讓我進門?!?
“為什么啊?”
“當(dāng)初我姥姥姥爺反對我媽嫁給我爸,我媽執(zhí)意要嫁,就鬧掰了。姥姥說,我媽回去可以,但我不能回去。她不認我?!?
說這些話的時候,安諾臉上依然帶著微笑。不知道為什么,她越是表現(xiàn)的滿不在乎,我就越是心疼她。
沉默片刻,安諾繼續(xù)說道:“我媽帶著我去上海找她的同學(xué),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我媽又被查出了乳腺癌,就把我送回來了。我奶奶雖然把我留了下來,但我從小就不受她的待見,她又覺著是我媽害死了我爸,所以就經(jīng)常打我。”
聽她這么一說,我才明白,為什么她媽媽臨死前會給留下一封信,讓她十八歲以后才能打開。原以為她只是沒了父母,缺乏家庭關(guān)愛,真沒想到,她小小的年紀,竟然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
從德克士里出來之后,我送安諾回家,她一路上也沒跟我說話,乖巧得有些異常。送到小區(qū)外,她揮揮手跟我道別,我實在忍不住問了句:“你……到底為什么引我上鉤,跟你那個呀?”
安諾雙手背在身后,歪著小腦袋,笑嘻嘻的說:“我喜歡你呀?!?
“別,咱們別鬧了,說實話,你明知道我是你親哥哥,為什么還要跟我上床,能不能給我個理由?”
安諾向我走了兩步,笑著說:“我看了我媽留給我的信后,就開始悄悄地觀察你們一家人。去年有一天北北在小區(qū)門口崴了腳,你背著她上樓,你還記得嗎?”
我回憶了一下,是有這么回事,便點了點頭,問道:“是呀,怎么了?”
安諾將小臉貼到了我的耳旁,輕聲笑道:“我也想哥哥背我?!?
她離我那么近,我又一次聞到了她身上的少女清香,下意識的向后閃躲,尷尬地說道:“那你直接上門相認不就行了,我們本來就是兄妹呀。我能背北北,當(dāng)然也能背你呀?!?
安諾小嘴一撇:“一開始我確實想要你做我的哥哥,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喜歡上你了,不是妹妹對哥哥的那種喜歡,就是女生對男生的那種喜歡。”
我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是真還是假,苦笑著說:“你別開玩笑了,行不?!?
“你要是覺著我是在開玩笑,也無所謂呀?!卑仓Z朝前走了幾步,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問道:“我們有個約定,你還記得嗎?”
“什么約定?”
“你要跟我睡覺,就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我猛地想了起來,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兒,但那天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早就被我拋在腦后了。此時被她重新提起,不由得警惕的看著她:“你……想要我干什么?”
“年三十晚上,陪我跨年好不好?”
我一愣,有些不信:“就這事兒?”
“就這事兒?!?
我松了一口氣,點頭說:“好吧。不過,我還是要在家里吃年夜飯的,吃完了飯,我就出來找你,好不好?”
“好。我在龍河橋上等你?!卑仓Z點了點頭,咧開小嘴,甜甜一笑,走到我面前,踮起腳尖,在我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然后一蹦一跳的朝小區(qū)里跑區(qū),臨進門前,不忘回頭朝我揮揮手,說了句:“別忘了啊,我在橋上等你呦?!?
望著她天真歡快的樣子,心里掠過一絲悸動。說不上來對她是什么感覺,但肯定不止兄妹那么簡單。
……回家的路上,我想要盡量的忘掉安諾給我的影響,我還要考試,取得好成績,嘗試著獲得媽媽的原諒,這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到家時,老爸早就回來了,我打了聲招呼,彎腰換鞋,無意間發(fā)現(xiàn)鞋柜上放著一個信封,抽出一看,是一疊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肩并肩的在河邊散步,另外還有一些照片是她們在餐廳里吃飯。
照片上的男人是那個狗屁陳總;女人,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