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他抱在懷里,澆了一捧水在沈承瑾頭上。青年閉著眼睛,突然說道:“放他走吧?!?/p>
何望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后沈承瑾又說了一聲:“放了李子洲,讓所有的事了結(jié)。否則這一切只會周而復(fù)始,永遠不會結(jié)束。”
何望不知道沈承瑾從哪里聽說了這些,他伸出手,把沈承瑾轉(zhuǎn)了個身,讓他面對面地坐在自己懷中。
“我說過我會給你報仇,他和連理還沒死,這場斗爭就不會結(jié)束?!?/p>
“他們兩個死了也不會結(jié)束!”沈承瑾抓著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聲色俱厲地說道,“李子洲沒有家人,但是連理有,你殺了他,何家與連家的新一輪戰(zhàn)爭又會開啟,之后也許又會牽扯進更多的人,這些紛爭永遠不會停止。”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承瑾,沈承瑾很久沒這么認真地跟他討論一件事,而這件事看起來是沈承瑾在為別人向他求情,實則卻是為他考慮,在蕩漾的波光中,何望愣了好幾秒,才仍舊有點不太敢相信地問道:“你是,在關(guān)心我?沈承瑾。”
“我不知道,也許我只是在討好你?!鄙虺需⑽⑵^沉下視線,“你不用永遠活在仇恨中,你在報仇的路上走得太遠,你的生活應(yīng)該有更有意義的事,有能讓你后半輩子開心和關(guān)心的人。你可以放了他,并且,放下何諾。沒有何諾你也可以活下去,沒有仇恨你也可以活下去?!?/p>
“那你呢?”何望一把反抓了沈承瑾瘦削的手腕,男人坐直身子,逼近青年的臉,目光又緊又熱地逮著沈承瑾的視線,逼得他直視自己,“我可以放下何諾,可以放棄過去的一切,你呢?”
“這和我無關(guān),何望?!?/p>
“和你有關(guān)?!彼Ьo了他,把他箍在懷中,深深地望著他,低聲說道,“我說過,但你不信。我愛你,所以如果那是你想要我做的事,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可以放過他們。
“哪怕那兩個人是殺死何諾的真兇?!?/p>
“……”
在何望最后一句話里沈承瑾漸漸瞪起了雙眼,眼里是越放越大的驚愕,好一會兒,他的腦袋都嗡嗡地響個不停。
“你說什么?”什么真兇?何諾的死,難道不是因為他嗎——
大雨磅礴不休,鋪天蓋地的黑暗像一頭巨大的怪物,吞噬了人間的一切光明與溫暖。
他握著槍沖進大雨里,看不清前路,聽不到任何聲音,不覺得冷,只有克制不住的憤怒傷懷在心里翻滾。
再大的雨也沒能擋住他,當他勸說何望放下的時候是那么的容易,可是輪到自己的時候,他心中的烈火卻無法熄滅。
他只想殺了他們,決絕一槍,毫不留情!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向何望咆哮怒吼著要了槍,怎么沖下樓毫無方向地扎進大雨,他只是在夜色里莽撞地前行,有人追上來,抓著他握槍的手,帶著他奔入那一場永不停歇的雨。
他以為他此生都不會再為了別人這么悲痛欲絕,他以為他漸漸放下了愛恨情仇,可是他放不下,忘不了!
地下室的門被大力地撞開,青年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卻又像是復(fù)仇的夜叉,他舉著槍走下去,黑洞洞的槍口終于對準了蜷縮在地板上的人。
李子洲被綁在一根牢固的鋼管上,他見到沈承瑾的到來,卻仿佛對他身上燃燒的仇恨一點也不驚訝。
他毫不退縮地盯著沈承瑾憤怒的眼睛,在槍口之下反而笑了起來。
“殺了我吧,快,開槍,開槍?。 ?/p>
青年的恨意到了極致,他從沒殺過人,但他不怕殺了李子洲??墒撬氖謪s顫抖個不停,雨水不停地從額頭上流下來,他的心里有兩道聲音,一道叫囂著讓他快點崩了眼前的李子洲,另一道卻是何諾的聲音。
他瞪著雙眼,眼眶中蓄滿了雨與淚水,冰冷又滾燙地灼燒他。
一只手從他背后伸過來,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他拿槍的手。
“一切由你決定。”背后的男人有沉穩(wěn)的心跳,有在此刻給予他力量的氣息與胸膛。他們一起握著槍,對準了在地上茍延殘喘的李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