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恩,只知仇,日日夜夜想著去屠盡衛(wèi)錦程一家,更有甚者,不知死活想要去刺殺當時那位安王。
夜里難眠,人也越發(fā)瘋癲,只要一時壓不住怒火,便瘋了一樣要去報仇,沈鳶只得日日夜夜守著他,按著大夫的要求教他重新走路練腿,去學著如何一瘸一拐地行走射箭。
他磕磕絆絆地在院里行走時,總疑心沈鳶在嘲弄他,疑心沈鳶并不想幫他復仇,只是想看他的洋相丑態(tài)。
于是白日里他對沈鳶冷漠刻薄。
夜里卻又只有在沈鳶身側才能入眠。
起初沈鳶只是守夜為了給他換藥,跟兩個侍女輪著班守他。
可他不知為什么,身側只要不是沈鳶,便睡不著覺,第二日脾氣越發(fā)地燥。
后來沈鳶沒法子,只得日日跟他睡在一起。
后來沈鳶累過了頭,夜里迷迷糊糊給他換過了藥,為了哄他睡,迷迷糊糊哼了幾句小調。
起初還是官話,唱著唱著就出了鄉(xiāng)音,出了吳語那黏糊糊的腔調,疊著字兒哼月亮亮,哼天上星,后頭哼起了鄉(xiāng)野歌謠。
唱到天上星多月弗多時,漸漸沒了動靜。
他凝視他很久,竟不知怎的,伸手將他抱住了。
腰窄而瘦,皮膚也蒼白,卻將五官襯得越發(fā)艷麗,引人摧折。
沈鳶讓他攪醒了,掙扎著讓他滾開。
他卻一只手就能將他兩只手臂按在頭頂,看著他如案板上的魚一樣掙扎。
他呵令沈鳶:“別動。”
他的嘴唇貼在沈鳶的耳畔,紅色就會絲絲縷縷暈開,染到脖頸。
他笑說:“沈狀元,你怎么連個瘸子也敵不過?!?/p>
“連個殘廢也能擺弄你?!?/p>
他只有傷害沈鳶,壓制沈鳶,才能從中得到一絲快意。
沈鳶恨得一直在咬牙。
他說:“衛(wèi)瓚,你到底要干什么?老老實實睡一會兒能憋死你么?”
“我瘋了才弄你出來,怎么就沒讓你死在牢里。”
“睡不著,”他笑了一聲,俯身下去,輕慢道:“沈狀元,你接著唱?!?/p>
沈鳶讓他氣得發(fā)昏,冷聲說:“唱什么?”
他說,剛才唱到的那段兒。
沈鳶這才想起來自己在亂哼些小調,不愿開口。
卻讓他按在那,不唱就不肯松手。
那病秧子也是被他熬沒了力氣,也顧不得屈辱不屈辱,聲音都是啞的,喃喃哼。
“天上星多月弗多,雪白樣雄雞當弗得個鵝?!?/p>
“然后呢?”
“煮飯煮粥還得自家田里個米,有病……”
沈鳶在他身下頓了頓,耳根泛起了隱約的薄紅,嘴唇抿了抿,聲音蚊子似的訥訥:“有病還須親老婆?!?/p>
本是些鄉(xiāng)間俗韻,聽起來頗為可笑才是。
他卻隱隱熱了起來,盯著沈鳶瞧了好半晌,說:“唱的什么東西?!?/p>
沈鳶撇過頭去:“舊時家里仆人唱的,我隨口學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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