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心起身,手覆在她腹上啞著聲音問道:“還疼嗎?”她背過身去不看他,他嘆了口氣,“我抱你回房間好不好?”她沒有動,他只得回房取了毛毯為她蓋上,“你在這里休息一下?!彼龕瀽灥穆曇魪拿合聜鞒?,“我沒事,不要叫醫(yī)生來?!?/p>
他不置可否。
她躺在沙發(fā)上,聽著他的聲音隱約從外面?zhèn)鱽?,厲聲質(zhì)問著:“……都已經(jīng)這久了,她怎么還會覺得疼?是,沒有再吃藥了……湯沒有斷,她每天都喝。……我不想聽什么‘有可能’、‘大概是’,給我個準確的原因和解決辦法!”
大概是他走得遠了,后面的話再聽不到了。閉上眼,她將自己慢慢地蜷緊。
次日他便履約帶她去千薈城。久不見都市繁華,看著洶涌人潮她竟然有些恍惚,直到他攬過她的腰才陡然回神。
時值店慶,千薈城一二層百貨正舉行讓利折扣活動,吸引了許多年輕人搶購。而自三樓往上則聚集著國際頂級名品,與樓下緊湊的布局不同,這里一整層僅開著三到四家店,裝潢與店內(nèi)布置無一不體現(xiàn)出由金錢堆砌出的豪奢。因為消費層次的關(guān)系,這里的店員總是比客人多。
他領(lǐng)著她上五樓,還沒走兩步便被她拽住,他挑起眉:“怎么?你不是喜歡這牌子么?!彼吐曊f道:“沒必要,我現(xiàn)在又不常外出?!彼υ谒系氖志o了緊,說:“那就在家里穿給我看?!?/p>
她抗拒地扭頭不愿意看那些昂貴的套裝,那樣的干練風(fēng)格已經(jīng)不再適合她了。他沒有再堅持,順她的意思到另外的店挑了衣服,又買了配飾和手袋。不到兩個小時,司機已往車上送了三趟的東西。
大約是長時間沒出來活動,她的體力與精力明顯差了很多,可又實在不愿意錯過這難得的機會:“找個地方坐坐,我想吃些甜點?!彪y得她心情愉悅,他自然百依百順,“樓下有甜悅記的連鎖店,你最喜歡它家的紅豆餅?!?/p>
她曾經(jīng)有多任性,備考的前夜吵著要吃甜悅記的紅豆餅解饞。甜品店已經(jīng)打烊了她卻不依不饒,他又是有多慣縱著她,飛車到鄰市24小時營業(yè)的連鎖店買回來,這一來一去便到半夜。她坐在書桌上笑得眉眼彎彎,手臂柔軟地纏著他的頸,將咬在嘴里的餅哺喂給他。綿綿膩膩的紅豆沙在他們舌間磨化開來,濃得化不開的甜蜜。
那樣的濃情蜜意,怎么可能散得一干二凈?
他將紅豆餅一切為二,說道:“有些年沒吃了,不知道味道有沒有變?!彼谝ㄊ乘暮颂液?,“磨得沒以前細了,有些澀口?!爆F(xiàn)實打敗了記憶,她將盤子一推,“老店新開的毛病?!?/p>
他按著她的手,“回家我們自己做,肯定比這個好。”她很認真地問道:“你來做?”他點頭:“點心師那里有現(xiàn)成的方子,應(yīng)該不難。”她嘀咕道,“不知道會難吃到什么程度。”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難得我下廚,再怎么難吃你也得吃掉?!?/p>
她叉起芒果班戟,才咬一口便掉在身上。他抽了紙巾為她擦拭,“還是這么不小心?!彼伍_他的手,說:“我去趟洗手間?!?/p>
他笑著說好,可一直等到甜品涼透了卻沒見她回來。
他嘴角依舊含笑但目光卻漸漸冰冷,店員禮貌地上前問他可否撤走餐盤,他搖頭,說:“我太太或許還要吃一點?!?店員到底年輕,嬉笑著說:“是不是太太逛街逛得太過癮了,把您給忘記了?!彼偷靥ь^看向?qū)Ψ剑苌砩⒊鲆还申幧睦湟狻?/p>
年輕店員被威懾得退幾步,結(jié)巴著:“您慢,慢坐。”心里正叫著倒楣遇兇星,回頭便見這兇星的太太蒼白著一張臉進來,身后還跟著的兩個黑衣墨鏡看著就不像好人的糙大漢,當下便咬著拳頭溜回柜臺。
他端坐在位子上,一手搭在椅背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的頭發(fā)略顯狼狽地披散,而衣服也不是出來時的那一身。她一定怕極了或是冷極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在止不住地顫抖著,緊扭著棒球帽的雙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泛白。他就這么定定地看了她足有一分鐘之久,爾后才不緊不慢地起身。她欲退開,可他強勢的手已經(jīng)環(huán)了過來牢牢地把住她纖細的腰,轉(zhuǎn)身從容而去。
到了地下車場,司機早已經(jīng)開了車門伺立在側(cè)。那洞開的車門仿佛不見底的深淵,立刻便將她吞噬入腹。腳底驀地升起一股寒氣,攀著密密的血管擴散到全身,連血液都被凍住了。
她下意識地抬手撐住車門,手指微顫指骨泛白。他將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扳開,她轉(zhuǎn)身欲逃卻被攔腰截住,他的動作沒有半點猶豫,胳膊一抬便將她摜進車內(nèi)。
車門剛關(guān)上他便譏嘲道:“素素,和我玩這一手,你還太嫩?!币娝t著雙眼不言不語,不免冷笑:“你還想去找那誰嗎?”她閃爍的目光怎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當下便發(fā)起狠來扳捏著她的下顎,語氣極淡可威脅十足:“你信不信我能讓他身敗名裂,這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她像是被奪去幼崽的母獅一般陡然爆發(fā)出來,掙脫開箝制反手甩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嘶力竭:“許慎行,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