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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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木星結(jié)婚的事,是嚴熙光在飯桌上提的。
“今年就結(jié)?”母親問。
“今年就結(jié),打算在家鄉(xiāng)辦婚禮,在深圳辦答謝宴?!眹牢豕饣卮稹?/p>
父親剛喝完酒,一貫悶不做聲的他活潑了許多,連連稱贊說:“好好,你們兩個不容易,不容易,你們的婚事我同意?!?/p>
外婆說:“小嚴啊?!?/p>
“外婆?!?/p>
“外婆是鄉(xiāng)下人,沒去過深圳,聽說呀,那地方的人都很浮,你可要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對木星好?!?/p>
“外婆,我向您保證,一定會一心一意的和木星在一起?!?/p>
“好好好?!?/p>
母親慣是個愛操心的性子,此刻臉上也有諸多猶豫:“那你們房子買好了嗎?日子定在今年什么時候啊?你爸爸同意了嗎?”
父親說:“孩子們的事你就別跟著摻和了?!?/p>
“噢,我當(dāng)媽的問一嘴都不行?。俊?/p>
嚴熙光笑了笑:“房子買好了,車子也買好了,等我們回深圳忙完手里的事情就辦婚禮,到時候接你們過去渡個假?!?/p>
“房子都買好了?是按揭呀還是全款???是啥位置?”
“哎呀哎呀你行了?!备赣H打斷了母親。
父親從來不敢打斷母親的,母親也從來不會服氣父親。
但這一次,母親卻乖乖的收了聲。
沈木星猜想,可能人一旦上了年紀,真的就柔軟多了吧。
拜會了沈木星的父母,兩個人又一同去了泰順。
街上的景物在變,外公家的老宅卻依然是往日一般的古樸模樣,仿佛那小院坐落在時間凝固的世外桃源。
嚴熙光的父親住在另一個院子里,前幾年因為酗酒患上了腦出血的病,語言行動有障礙,有時不認人,說話也含糊不清。
外婆和嚴熙光在廚房做飯,沈木星就和老裁縫在里屋聊天。
老裁縫認得沈木星,但也沒什么話,總是喊著手掌發(fā)硬,不舒服。沈木星就用外婆的羊角梳子的背面替老裁縫刮手心。老裁縫往太師椅上一靠,笑呵呵的慈祥樣子。
“舒服吧?”
沈木星蹲在椅子旁,握著老裁縫的手心,用梳子一下一下的刮。
“嗯嗯。”
“您平常就用這羊角梳給自己刮一刮手心,手指就不麻了?!?/p>
老裁縫哼哼著點頭,又不說話了。
他總是迷迷糊糊的,讓旁人不知道他到底把哪句話聽進了耳朵,哪句話沒有。
沈木星也不管他聽沒聽進去,自言自語:
“嚴叔叔,我跟熙光要結(jié)婚了?!?/p>
“熙光他很厲害,真的很厲害,我們在深圳有了我們自己的家,馬上就要辦婚禮了?!?/p>
“我今年26歲了,我和以前比,模樣變了嗎?”
老裁縫恍惚間忽然像是醒了一樣,看著她一下一下的給自己刮著手心,目光對了對焦:“丫頭?!?/p>
“我還以為您睡著了?!?/p>
“丫頭,挺好的?”
“挺好呀,您好不好?”沈木星的眼睛閃閃發(fā)亮。
“嗯,好……”
老裁縫閉上眼,靠在太師椅上,輕聲哼了哼,好像又睡著了。
木星是個有耐性的女人。
她笑看著老裁縫,又用羊角梳給他刮手心。
一下一下,輕輕的,血熱了,什么就都通了。
***
晚上在外公家,沈木星又被分到了那間掛著竹籃子的小屋。
夜里靜靜的,外公外婆還有老裁縫都睡下了,外面偶爾有狗叫聲。
嚴熙光站在門口,看著暖黃燈下鋪床的她。
“一個人睡?”他問。
“當(dāng)然?!?/p>
“不怕?”
沈木星轉(zhuǎn)過來,看著他略帶戲謔的眼光,笑著說:“嘁,多大的人了,有什么怕的呀?”
嚴熙光抱起肩膀,眉頭一挑:“也有狗吠,是因有鬼?!?/p>
他說著,給她遞了個眼色,示意她看窗子。
沈木星放下被單,看像窗子,床邊掛著竹籃,竹籃里放著魚干,窗外是一輪滿月。
“這有什么怕的。”她白了他一眼。
嚴熙光放下手臂,走進來,從她身后將她抱住,嘴唇貼在她的脖子上,輕聲說:
“那你當(dāng)初怕成那樣?”
沈木星被他撩撥得脖子癢癢的,柔聲笑了:“人家不是長大了嘛……”
回想那一晚,年輕的她真的是害怕極了。
后來他們初次躺在一張床上,那種驚心動魄的心動,是一輩子再難有的青澀感覺。
嚴熙光抱著她,兩個人在小屋里耳鬢廝磨,慢慢踱步,不自覺的被那一輪明亮的滿月吸引,他和她就相擁著站在窗子前,看月華虔誠,歲月安好。
嚴熙光說:“很多事你都還記得吧?”
沈木星說:“記得,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我都記得。”
“我也是,總想?!眹牢豕庹f。
月亮下,多惆悵,他淡淡的提起當(dāng)時。
“木星,還記得我在這里和你說過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