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容錯知道,他笑不是因為開心,是為了讓自己放心。
其實江別故真沒覺得自己有什么事兒,他只是不太想說話了,還有點失眠,除此之外,也沒什么不同了。
江別故是真的不想說話,以前是不想在別人面前說話,現在是對容錯也是同樣的態(tài)度,不過他也清楚的知道原因,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和自己正常對話的人了。
雖然他不明白容錯是怎么做到的。
可也正因為是唯一,江別故才會害怕,害怕容錯什么時候也對自己露出疑惑的神色,說沒有聽清,讓自己再重復一遍。
他不想連最后的這點正常都失去。所以小心翼翼的護著,好像只要自己不開口,就永遠不會改變。
容錯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現在的他只要開口,就會聯想到會議室里的那些人因為自己開口而露出的惋惜和可憐的神色,那些神色在提醒自己他失去了什么。
至于失眠這事兒,他自己也不想,但就是睡不著,有時候一個晚上也睡不到一個小時,但容錯就在沙發(fā)上,他不能動,連嘆口氣都不太敢,怕容錯聽到,耽誤了他的睡眠。
好在容錯一直都沒有發(fā)現。
可長時間的休息不好,人的精神狀態(tài)會有很大的改變,這是怎么都不可能遮掩的住的,容錯眼睜睜的看著江別故一天比一天自閉,一天比一天憔悴,可他沒有任何辦法,他已經兩天沒有跟自己說話了。
哪怕自己再逗他,他也只是看著,連笑都不會了。
豆芽也似乎感受到了江別故的變化,開始形影不離的跟著他,但江別故卻沒給過豆芽任何回應。
一周后是和醫(yī)生約好回醫(yī)院復查的日子,如果結果好的話,江別故就可以試著走路了,這天一大早兩人就出發(fā)了,或許是許久沒出來,江別故的心情看起來比在家里的時候好一些,只是容錯試著跟他說話,他還是沒開口。
容錯對此也有隱隱的擔心,他怕江別故再開口,自己會聽不清,不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容錯知道自己和他正常對話有多重要,所以也擔心如果未能反應過來江別故又會如何,他現在的狀態(tài)實在是讓人擔心。
好在檢查的結果還算不錯,但醫(yī)生依然建議再等一段時間才承重走路,如果沒什么事情的話,還是靜養(yǎng)的好,江別故看到了醫(yī)生的話,很想問問他,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沒什么事情做?是他也知道自己被踢出局了嗎?
但幾乎是有這個想法的第一時間江別故就意識到了不對,他以為自己不在乎和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依舊在纏著自己,自己非但沒出來,還鉆進了牛角尖里。
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之后,容錯能感覺到江別故的變化,卻對原因有些迷惑,明明結果是好的。
走出醫(yī)院大廳,朝停車場走去,容錯一直悄悄的關注著江別故,已經走到了停車場卻還是沒忍住停下來問了江別故︰
“哥,你好像不太開心?”
江別故看著容錯,沒說話,連搖頭都沒有,容錯有些無奈,開口想要再說什么的時候江別故卻拉了他一下,容錯即刻起身,一輛車從自己身后不遠處打了個彎,停在了旁邊的停車位上。
容錯沒在意,還是看著江別故,但江別故卻不看他,明顯的不想說話,容錯也不想勉強他,推著江別故繼續(xù)往自己的車子旁走。
有一男一女從剛才停下的車子上走下來,走在容錯和江別故的前面,男人應該是身體不太好,女人一直小心翼翼的攙扶著他。
容錯只看了一眼就將視線重新落在了江別故的身上,但眼角的余光還是看到那男人倒下去的身影,也聽到了女人的叫喊聲。
容錯下意識的想要跑過去幫忙,因為那女人并不能將男人抱起來,這里距離醫(yī)院大廳還有一段距離,即便是醫(yī)護人員也聽不到她的叫喊聲,可是江別故這邊也離不開人。
為難之際,江別故卻意外開了口,對容錯說︰“去吧,我沒事?!?/p>
容錯還是不放心,這里是車道,江別故聽不到,不管是來停車還是開車離開,都會經過這里,江別故聽不到又坐著輪椅連觀察四周都不方便,很容易被人剮蹭,但他卻不好不去幫忙,于是他將江別故推到了旁邊的一個停車位上,兩邊都是車,他在這里也安全︰
“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回來?!?/p>
江別故點點頭,沒說別的。
容錯轉身走了,沒多久江別故就看到容錯背著男人快步朝醫(yī)院大廳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見了才緩緩的收回了視線。
閑來無事,他又想起了剛才在醫(yī)生的辦公室他幾乎脫口而出的問題,審視自己最近的心情和狀態(tài),他在自問自己到底怎么了,可是還不等他理出一個所以然來,輪椅就被什么撞了一下,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安心坐在這里的江別故差點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撞從輪椅上載下去。
他穩(wěn)住身形回頭看過去,才看到是一個男人,剛才那一撞應該是他踢了輪椅一腳,男人的身后停著一輛車,應該是要停在這個車位上,而自己占了位置︰
“你聾子啊,我按喇叭你聽不見?這里是停車位,不是輪椅該待的地兒,趕緊走?!?/p>
雖然事出有因,但占位確實是自己不對,江別故也沒爭執(zhí)的心思,下意識的道歉︰“不好意思,你把我推到旁邊就行?!?/p>
“什么?”男人疑惑的看著他,表情看起來有些兇狠︰“不僅是個聾子,還是個啞巴?你說你一個殘疾,現在連路都走不了,出來干什么?有多影響別人知不知道??!”
男人的話讓江別故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情急之下忘記了自己口齒不清而開口說了話。
男人沒注意到他的表情,直接抓住輪椅的兩個把手,將他推到了車道上。
江別故一直到男人停好車子又下來,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才稍稍回神。
這里是車道,隨時都有車子過來或者開走,江別故覺得自己在這里也有點妨礙別人,想離開,可他雙手想要滾動輪椅的時候,左手臂卻傳來鉆心的疼痛,他這才想起自己的左手并沒有痊愈,他連自己滾動輪椅都不能。
容錯就是這個時候跑回來的,看到江別故在車道上,微微蹙了眉︰
“怎么在這里?”
江別故沒說話,容錯便看向了之前的停車位,車位上停了車,想必是車主將江別故推出來的,可整個停車場不是只有這一處有空位,就算沒有空位要推出來,也要推到路邊保證安全,就這么直接推在車道最中間,算什么?
容錯即便沒有親眼看到,卻也不難想象江別故發(fā)現自己擋了別人的路,被推出來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感受。
他不明白,不明白明明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卻為什么要接二連三的被欺負?
容錯越想越氣,氣自己,也氣那人,氣到忍不了,氣到起身就環(huán)顧四周想要喊人,讓車主回來,卻被江別故拉住了手臂︰
“走吧?!?/p>
這樣的江別故讓人心疼,容錯想說什么,又生生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了,發(fā)生的已經發(fā)生,再說什么也只是讓江別故受傷更重,所以他聽話了,點點頭,對江別故說︰
“好,我們回家。”
或許是太在乎江別故的情緒了,所以一直都很敏感的容錯沒注意到不遠處的一輛車子后面,有人在盯著他們。